陳文義也就通過向明,又結識了納蘭容若。
納蘭玉露見狀,只道:“勤嬪娘娘和陳將軍兄妹感情真是好,叫玉露看著好生羨慕。”
她和納蘭容若同樣是一對兄妹,用這個話題引起陳文心的注意,是再好不過的。
果然陳文心笑道:“怎麼?難道你和納蘭公子兄妹感情不好嗎?”
納蘭容若抬起頭來,警告似的看了納蘭玉露一眼。
“娘娘您瞧,我哥哥就是這樣疼我的。”
眾人一下子都看向納蘭容若,他那個白眼還沒來得及收回,臉色窘迫了起來。
“你平素在家女紅紡織、彈琴作畫和吟詩作賦的時候,我可嘗對你有半分臉色嗎?”
納蘭容若嗔怪道:“誰知道你第一次見勤嬪娘娘和蘭襄,就這麼沒規矩。”
陳文義在旁默默聽著,納蘭容若的意思,分明就是在向眾人表明--
他妹妹平時可是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大家小姐,不是大家今日看見的和郭絡羅明鴛吵架的潑婦。
這是在替納蘭玉露重塑第一印象呢。
這也怪不得納蘭容若,他深知自己的妹妹想嫁給陳文義,他哪能不幫忙呢?
陳文義此人不說容貌清俊,氣度凌云,單說屢立戰功、年輕有為,就是一個絕佳的妹婿人選。
他和陳文義交好,若是陳文義成為自己的妹婿,親上加親就更好了。
向明傻乎乎地回答了一句,“啊,看來納蘭小姐真是個多才多藝的女子啊。”
陳文心簡直想哈哈大笑。
這個向明,他說的這句話,簡直就像是一個五毛錢就能請來的托兒一樣!
哈哈哈!
納蘭玉露兄妹倆這一出戲,被向明這句點睛之語圓滿完結。
這里白露領著幾個小宮女再度上茶,撤下瓜果點心,再換上了新鮮的。
陳文心道:“雅坐無趣,我前幾日才和家人說,要以此自雨亭為曲水流觴,賦詩雅宴呢。”
陳文義擔心她的身體,不想讓她飲酒。
他道:“只是這暑熱白日不宜飲酒,何不來聯句取樂?”
聯句是作詩的一種方式,是指一首詩由兩人或多人共同創作,每人一句或數句,聯結成一篇。
向明道:“聯句好啊,就聯句吧娘娘?這聯句又不拘一人說幾句,又不須構想全篇,這才輕松。”
向明是個專心于八股文學之人,政治文章他精通的很,詩詞不過是一般而已。
陳文心當然贊同,一個人要想出一首完整的詩來,的確很費腦子。
這聯句又有趣,又考驗急才,又不甚難。
“好啊。能與京城第一才子同賦一詩,是我的榮幸。”
陳文心如此推崇納蘭容若,不禁讓陳文義眉頭一挑,看了她一眼。
她此前并未見過納蘭容若,就算聽過他幾首流傳坊間的詩,也不至于這樣高看他罷?
納蘭容若謙和地擺手笑道:“娘娘何必謙虛?不如就請娘娘起首罷。”
在座五人,君臣有別,也只能她起首了。
陳文心想了想道:“京城行樂處。”
一首聯句詩,最好的開頭就是虛起,什麼都沒什麼說,不使人拘束于一處。
納蘭容若忙道好,又接道:“歌舞白銅鞮。”
白銅是一首民謠,相傳為梁武帝所作。
陳文義緊接道:“江碧回淥水,”
“花月使人迷。”
納蘭玉露一開口,便是十足的小女兒氣。
向明又起了一個,“山公醉酒時!”
山公即山簡。
晉代人,“竹林七賢”之一山濤之子。
曾任征南將軍,鎮守一城。但他不理政務,只知飲酒游樂,故時人編了首《山公歌》來取笑他。
提到這個山簡越發有趣了,納蘭容若正要接,陳文義已經搶了。
“酩酊高墻下。”
陳文心接上,“頭上白接籬。”
白接即為白毛巾,傳說這個山簡每次喝完了酒,就頭上戴個白毛巾倒騎馬回家。
納蘭容若贊好,他自己便討了個巧,“倒著還騎馬。”
氣得納蘭玉露打了他一下,“不過是現成!”
納蘭容若趁著這時飲了一口茶,差點被納蘭玉露打出來。
“好好好,以后有現成都給你撿。”
“我看納蘭公子待納蘭小姐還是很好的。”
陳文心話畢忙接道:“峴山臨漢江。”
“水淥沙如雪。”
納蘭玉露好容易搶了一個。
陳文義清閑接道:“上有墮淚碑。”
傳說羊祜死后,為紀念他的政績,襄陽百姓于峴山祜平生游憩之所建碑立廟,歲食饗祭。
因為望其碑者莫不流涕,所以稱為墮淚碑。
“好,這句接得實在好!”
向明忍不住贊了一句,又道:“青苔久磨滅。”
納蘭容若也贊好,接道:“且醉習家池。”
陳文心噗嗤一笑,“莫看墮淚碑。”
她此句一出,眾人莫不哈哈大笑。
納蘭玉露笑得伏在桌上,她哥哥又推她往下聯。
向明大笑拍掌,“勤嬪娘娘,你實在……哈哈哈。”
他沒說出來的后半句是,實在太逗了。
陳文義也笑了,“好啊,你撿了我的現成,倒拿來逗樂。”
陳文心自己笑得掌不住,白露在她身后拍著背,給她順氣兒。
她聽不懂眾人作的這些詩,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發笑。
剛才主子說了一句什麼,莫看墮淚碑。
這些人就笑瘋了。
她微微咬著唇,看那納蘭玉露笑得伏在桌上,沒了點大家小姐的樣兒,又是好笑又是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