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有所不知,冷宮的格局原是冬冷夏熱的,以此來懲罰犯錯的嬪妃。”
怪不得,這天高云淡的初秋時節,冷宮會是這樣的氣象。
那管事太監忙叫底下人把院中的雜草壓一壓,讓陳文心好走動。
“娘娘莫怪,冷宮里不配灑掃的宮人,所以這雜草也沒人收拾。”
陳文心淡淡道:“無妨,本宮進去瞧瞧那廢妃博爾濟吉特氏。”
白露從袖中取出一個荷包遞給管事太監,他躬著腰雙手接了,對著白露連連道謝。
又對陳文心道:“娘娘請進去,只是午時將至,還請娘娘快些。”
宮里忌諱這個,陳文心自然明白,輕輕點點頭便走進屋去。
屋內光線昏暗,僅在高處開著一個小小的天窗,顯得十分陰森。
小桌子當先走進去,生怕玉常在臨死還要拉一個墊背的,對自家主子有什麼企圖。
只見屋中灰塵仆仆,玉常在縮在陰暗的角落里,見著她挪動了一下身子。
“你來啦?”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很久沒喝水進食了。
陳文心對白露耳語一句,白露便走了出去,不一會兒端來了一個食盤。
“回主子,這是冷宮這邊奴才們的膳房拿來的,是管事公公的膳。奴婢看著還干凈,便端來了。”
午時一到玉常在就會被白綾勒死,陳文心想讓她吃飽了上路,也只能就近取材。
她點點頭,白露把食盤放到了玉常在跟前的地上。
玉常在冷聲道:“怎麼,午時還沒到,你就迫不及待要讓我死了?”
她以為,陳文心在膳中下了毒。
一個從出生就生活在家人的惡意之中的孩子,她惡意地揣測旁人,也是很正常的現象。
陳文心道:“本宮若是現在把你毒死,豈不是聽不到你要說的要緊事了麼?我正是為此而來,怎會讓自己白走一趟。”
玉常在聽了,這才緩緩地端起那食盤里的一碗湯,有些狼狽地灌了幾口。
“我會告訴你,不過只告訴你一個人,你讓他們都出去吧。”
小桌子呵斥道:“大膽,你一個罪人,想和主子獨處意圖謀害嗎?”
玉常在放下碗,呵呵冷笑。
“你們漢人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勤嬪娘娘要是不信我,便走吧。”
陳文心一揮手,示意小桌子等人出去。
見小桌子和白露遲疑著不肯走,她轉頭對二人道:“放心。”
眾人都退了出去,玉常在笑道:“勤嬪娘娘,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討厭你。”
“哦?本宮從未傷害過你,何故惹你討厭?”
玉常在從地上站起來,貼著墻角支撐著自己的身子。
“你是沒有傷害過我,可你身上每一寸肌膚,每一絲烏發,都讓我感到透骨的厭惡。”
她說到最后,幾乎是咬牙切齒。
而陳文心淡然地糾正她,“你這不叫討厭。”
玉常在從墻角的黑暗中走出來,向她靠近了幾步,仿佛身子有千斤沉重。
“那叫什麼?”
陳文心借著天窗的光線看她,她身上僅著白色中衣,頭上釵環俱無,面上脂粉不存。
只有一層淡淡的灰塵,籠罩在她的身上。
褪下濃妝艷抹的玉常在,仿佛少了靈魂一樣蒼白無力。
“那叫,嫉妒。”
“你嫉妒這紫禁城里的女子,出身世家,受盡寵愛。嫉妒她們可以享盡榮華富貴,可以矜持,可以驕傲。”
“而你,卻要在十三歲最天真爛漫的年紀,為了一頭果腹的綿羊出賣自己的貞潔。”
玉常在沒想到陳文心連這個都知道,一時羞憤,“你怎麼會知道?”
陳文心輕輕地搖搖頭,“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自認為天衣無縫,怎會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想知道什麼,沒有他查不到的。”
科爾沁的達忓爾王爺都是皇上封的,對于一個臣服于大清的鄰邦,皇上一直都安插著人手在那里。
科爾沁離京城很近,離滿人的老家盛京更近。
皇上對科爾沁始終提防著,防止他們有叛變之心。
玉常在苦笑,“果然,什麼承蒙圣寵,一開始就是皇上的詭計。我只是一顆棋子……”
她喃喃著,覺得自己這一生活的真的好低賤。
第二百零八章 臨死一撲
從一出生,背著女奴之女的身份,她就在以卑賤者的身份被嫡母和嫡姐欺辱。
所有難聽的詞都出現過,唯獨沒有——
妹妹。
她見到了嫡母和嫡姐,總要恭恭敬敬地跪下請安。
而嫡姐會在這個時候一腳踢在她身上,用一種在看什麼臟東西的眼光看著她。
“誰是你姐姐,別這樣叫我。”
嫡母每次找機會罵她母親是賤貨,是下流女人的時候,她的母親就會笑著接受。
從來不反駁。
那時她還小,還和家中眾人住在一處。
雖然會受很多羞辱,起碼吃穿不愁。
噩夢開始于嫡母尋了一個錯處,將她們母女趕到了遙遠的帳篷去。
她母親原就是個美人,才會以女奴的身份得到父親的寵幸。
在嫡母刻意安排的種種骯臟粗活中,她形容消瘦,面黃皮糙,再也不復年輕時的美麗。
以至于被趕去遙遠的帳篷,父親也沒有在意,哪怕是問過一句。
她們母女二人整日守著馬匹和羊群,和那些普通的牧民一樣,整日風吹日曬,喂馬放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