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科爾沁,是太皇太后的母家。
太皇太后高坐上首,難得地打上了鮮艷的胭脂來掩蓋蒼白的面色。
座下諸人都看在眼里,看著太皇太后為了皇上的仁孝名聲,就算拖著病體也要出席萬壽宴。
這份慈愛之心,叫人感動。
皇上照例要在萬壽宴上和諸位王公大臣寒暄關懷一番,趁著這當兒,陳文心看向座位下首,見裕親王福全身邊坐了一位妙齡女子。
她記得去年這個時候,裕親王的王妃才病重不起。
當時看裕親王的臉色難看,陳文心還在心中贊嘆他是愛妻之人。
難道他這麼快就又續弦了嗎?
她不禁和德嬪咬耳朵,“裕親王身邊那位,不知是何人?”
德嬪悄悄向著下首望了一眼,“那是裕親王的大女兒,玉笙格格。”
陳文心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皇上說她腦袋有坑果然沒錯,好好的,她竟然把人家的女兒當成續弦。
德嬪又回了一句,“你若有心思看底下,不如看看咱們這頭。”
她一下子明白了德嬪的意思,忙去觀察佟妃。
只見佟妃看見她的目光轉來,還以為陳文心在和德嬪說她的壞話,氣得怒目圓瞪。
陳文心沒有理會她,反正她心里已經恨毒了自己,就算自己和她解釋并沒有再說她壞話,她也是不會待自己好上半分的。
她自顧自地移開了目光,更是看得佟妃眼里要冒出火來。
她把目光投到了宜貴人身上,見宜貴人褪去了嬪位的華服,乍一穿上普通的貴人服制,顯得素凈許多。
這二人并沒有什麼不妥啊。
她最后把目光投向了定常在,然后默默在心里翻了一個白眼。
她就知道,定常在的幺蛾子總是那麼多。
只見她身上穿了一件梅紅撒花遍地金的裙子,又披著一件金黃色的薄紗鏤空外裳。
雖然外裳輕薄又通透,卻是實實在在的金黃色……
貴妃之位以上,才有資格著金黃之色。
敢情這佟妃被降位之后,貴妃之位輪到定常在坐了?
從前這宮中貴妃之位以上的只有佟妃,佟妃就常常穿著金黃色,來顯示她的尊貴。
現在佟妃一朝被降位,定常在就穿出這個顏色來。
這不是赤裸裸地在打佟貴妃的臉嗎?
陳文心似乎忽然明白了,皇上為什麼對定常在的種種行為這般縱容。
有時候她做得出格了,皇上也會訓斥一番,但從來沒有大發作過。
其實定常在的作死氣質,就是皇上故意培養出來惡心佟妃的吧?
一想到這里,陳文心就忍不住笑意。
果然,只聽對面的榮嬪淡淡開口道:“定常在今兒這衣裳,可真是漂亮得晃眼啊。”
她用的是晃眼這個詞,意指定常在穿了金黃色。
定常在笑著回道:“榮嬪娘娘真有眼光啊。嬪妾這衣裳是從江南運來的,特特趕在皇上的萬壽這一天穿上呢。”
她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補充道:“娘娘該不會覺得這是金黃色吧?這其實只是做得纖薄的黃色,里頭鑲嵌著銀絲呢。”
眾人都看向了定常在的衣裳,只覺得十分晃眼,又黃燦燦一大片。
仔細一看,似乎的確是普通的蛋黃色,里頭鑲嵌滿了銀絲。
宜貴人笑道:“這自然不是金黃色,如今合宮里除了皇上和太皇太后,還有誰有資格穿這個顏色呢?定常在若敢,豈不是犯了殺頭的大罪!”
她在殺頭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聽得定常在肩膀一哆嗦。
這話明指著佟妃被降位的事情,聽得她面色憋得通紅,又使勁強忍著。
就算她被降位又如何?宜貴人不也被降位了?
她再低,好歹還是個妃位,還有佟佳氏一族作為后盾。
就憑她郭絡羅家的小賤蹄子,也敢來要自己的錢?
佟妃心內暗想著,并不出言反駁。
今日太皇太后和諸位王公大臣都在,她必須要保持好自己的形象。
朝臣們何嘗不知這是在諷刺佟妃被降位的事情?
一時之間眾人有些訕訕的,感慨嬪妃們的爭斗還真是可怕。
陳文心起身,對著上首的皇上和太皇太后躬身一福,眉眼帶笑地開了口。
“回稟皇上,太皇太后。今兒是皇上的萬壽佳節,臣妾拙劣,因想著所有之物都是皇上所賜,竟無什麼能送給皇上的。”
“因此,臣妾與惠妃姐姐等幾位姊妹,決定手書一幅百壽圖。送給皇上為賀禮,聊表寸心。”
被她這一打岔,氣氛一下子又活躍了起來。
太皇太后面上都有了些顏色,打趣道:“你說你寫百壽圖哀家還信得,你說惠妃她們?”
別說惠妃,宮中大半嬪妃都不通文墨,哪里會寫什麼百壽圖呢?
太皇太后并非在貶低惠妃,而是在打趣她,所以惠妃一下子就面紅了。
她站起來,對著太皇太后一福身道:“臣妾自知不堪,為著皇上的萬壽也和諸位妹妹練習了許久呢。求太皇太后賞個臉,瞧瞧我們的成果罷。”
德嬪榮嬪和章常在也都站起來,向著上頭一福身,笑得有些羞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