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看得上陳文義作為女婿,是陳文義的榮幸。
如今兩年過去,時移世易。
現在的陳文義今非昔比,他若是能娶納蘭家的小姐,那是納蘭家的榮幸。
而陳文義遲遲沒有結親的意思,反倒讓納蘭明珠尷尬了。
他畢竟有萬花筒之稱,自然不會在皇上面前和索額圖計較起來。
只聽他笑道:“是是,是小臣廢話了。小臣只是見陳將軍這一身風塵仆仆,他和小臣犬子容若是好友,便當成世侄一樣心疼了。”
納蘭明珠口口聲聲對索額圖自稱小臣,一副為下者的謙卑之態。
其實他們皆是正一品大員,這樣倒顯得納蘭明珠大度,索額圖小氣了。
一句世侄,又拉近了他和陳文義的關系。
言下之意,就算他不是我準女婿也和我們納蘭家有關系,用得著你個外人管?
皇上心情好,沒有理會這兩人之間的嘴炮。
他一擺手,“好了好了,蘭襄此行辛苦了。來人,賜酒。”
李德全親自拿來端上兩杯酒,皇上從上首走下來,舉起一盞酒杯。
“來,朕與你滿飲此杯。”
眾臣見皇上這幅情狀,心中都在猜想著,這回皇上會給陳文義什麼樣的封賞。
如今朝中開國的老將年紀都大了,朝廷正處于青黃不接的時候。
像陳文義這樣一個能文能武的大將,皇上就算重重加恩也不為過。
果然,皇上滿飲了此杯之后,轉身走上御座。
“蘭襄此戰大功,想要什麼封賞,盡管說來。”
陳文義拱手道:“皇上,此戰并非全是臣的功勞。取得達忓爾王爺性命的是歐陽氏,現擔任綠營鳥槍隊的副隊長,享千總俸祿。”
皇上對此早有耳聞,眾臣聽聞卻不可思議。
“怎麼能讓一個女子擔任軍中官職?”
“聽聞此女只是綠營之中一個洗衣做飯的仆婦,怎麼能享受這麼高的俸祿?”
“況且是個來路不明的女子,寡婦之身,豈能在軍中立足?”
眾位言官御史絲毫不吝嗇惡毒之言,哪怕他們口中的仆婦、寡婦,現在就站在這殿上。
他們也沒有把她當一回事,并不看得起她。
更難聽的話也許還有,只是在皇上面前他們還不好意思說罷了。
“各位大人慎言!”
陳文義眉頭皺起,也顧不上什麼謙遜禮儀了。
“歐陽皎月是我陳文義麾下將領,她若死在戰場上,我絕無半句怨言。可她今日若在這大殿之上受辱,我絕不甘休!”
眾人沒想到,一貫謙遜有禮的陳文義竟會在皇上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來。
再去細細打量他,只見昔日那個名冠京華的俊美少年郎,已經長成了威武高大的青年。
他的容貌還如從前一般俊秀,只是眉眼間多了幾分凌厲的傲氣。
這股傲氣,讓方才還嘰嘰喳喳的御史大人們,一時不敢開口了。
向明從人群之中站出來,對皇上拱手道:“皇上,臣以為陳將軍所言有理。士可殺不可辱,就憑歐陽氏所立的功勞,諸位大人也不該這樣當堂妄言。”
“何況,只要能為我大清立功的,不拘身份不拘男女,都應該給予嘉獎。皇上不也常常嘉獎命婦和嬪妃嗎?照各位大人這麼說,這些命婦嬪妃都是女子,都不可獎賞了?”
向明這話還是帶著刺,只是這回刺的是御史們,皇上聽著并無不悅。
皇上臉上帶著笑意,心想著向清遠終于學乖了,和他意見統一了一次。
“皆是同朝為官的臣子,諸位愛卿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同朝為官四個字,表明了皇上是接受歐陽皎月以女子之身,官居千總的。
“此戰蘭襄戰功赫赫,朕自當先賞賜主將,再諸級論功行賞。”
皇上如此一說,陳文義只得上前道:“回皇上,微臣自知年紀尚且,不敢同列位老大人同居高位。因此,皇上若是要晉升微臣,微臣愧不敢受。”
陳文義的每一次晉升都是以大功換來的,可他的功勞立得太快也太多,這樣逐級晉升上來,的確太過引人側目的。
樹大招風,陳文義能懂得這個道理,拒絕皇上的晉升。
可見是個謙遜隱忍,能成大事的人啊。
殿中諸位大臣也都年輕氣盛過,都知道二十出頭的男子是多麼盼望建功立業。
如果他們和陳文義一樣的年紀,恐怕推拒不了這份恩典啊。
就連方才出言反對歐陽氏在軍中任職的御史們,也都因為陳文義這一番表態而柔和了許多。
主將是這樣不凡的一個青年,他麾下的女將,也不會差到哪去。
皇上為難道:“可你此番大功,若不以晉升為賞,朕還能賞什麼呢?不如,朕封你一個一等大將軍吧?”
此話一出,一眾老臣紛紛反對。
“皇上,這一等大將軍是正一品,世襲的爵位啊。”
皇上把一個尋常武將戎馬一生都求不得的爵位,就這樣隨隨便便給了一個二十歲的青年?
索額圖和佟國維也不過是一品爵位啊!
況且這兩人還是后族,一個是國舅,一個是國丈。
陳文義年紀輕輕,豈能和他二人比肩?
就連納蘭明珠的臉色也變了,皇上要是真的給陳文義一個一等大將軍,那他就成了一個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