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喜歡任用年輕的臣子,那是因為他自己也年輕,和年輕人思想更契合。
只是年輕人有一個天然的劣勢,任憑你才華卓著,任憑你軍功奇高。
哪怕你官職比人家高,輩分還是低了人家一截。
所以陳文義和王熙、黃機等人結交之時,雖然官職不比他們低,也不敢拿大。
讓陳希亥去結交這些大臣,同齡人之間更容易拉近距離,也沒有輩分上的低人一等。
陳文仁這回聽明白了,可他還是有點不明白。
“你不是說不可結交朝臣,以免樹大招風嗎?”
陳文仁分明是個聰明人,在這些事情上領悟力還是不夠。
陳文義接話道:“大哥,現在陳家結交或者不結交大臣,這棵樹都已經很大了。”
陳文心高居妃位,陳家兩個三品官,一個四品官。
這棵樹,真的已經太大了。
偏偏根基不穩,容易招惹嫉恨。
既然已經免不了樹大招風,不如順水推舟和朝中大臣們建立關系,也多一些助力。
“尤其是漢人臣子,還有在宮中與我交好的嬪妃母家,還有與佟佳氏一族有敵對關系的大臣。”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嘛。
“放心,我會原話告訴父親的。你在皇上身邊自己要多加小心,畢竟如今又是佟貴妃掌權。”
陳文仁說起佟貴妃心有余悸,仿佛又回到陳文心被罰跪在大雨中那一夜。
“大哥放心。”
她的目光中充滿了自信,“有皇上在,一切都會順利的。”
她竟然在暗示,是皇上想讓陳家多結交大臣?
這怎麼可能呢?身為掌權者,應該最痛恨臣子結黨營私才對。
慢著,如果皇上是想用一黨的壯大,來擊潰另一黨……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皇上早就看不慣佟國維或是索額圖他們,權力大到影響了皇上的朝政。
看在先皇后和太子的份上,加上索額圖行事也比佟國維小心許多,皇上對他的忌憚尚可。
至于佟國維,皇上是早有怒氣。
連他們都看得出來,滿八旗入關之后戰力比之從前差了許多,難道皇上會看不出來嗎?
這是現在朝中滿人大臣的一個通病,江山打下來了,他們就開始坐享其成了。
須知打江山易,守江山難。
眼看著這些滿洲大族坐大,開始蠶食眼前的大好局面,皇上自然無法容忍。
他現在要用陳家的壯大,來敲打佟佳氏一族,和依附佟佳氏一族的那些滿人大臣。
所以,只要陳家不犯什麼大錯,皇上是一定會保著的。
這就和皇上把納蘭明珠抬到如今的高位一樣,這是君王的制衡之術。
陳文仁依言把此話告訴陳希亥,陳希亥聽明白其中關鍵,自然不含糊。
陳家如今在朝堂之上的局面他也是知道的,若單單是他一個一等侍衛也就罷了,還不看在佟國維等人的眼里。
陳家現在最惹人注目的,無非是一個青年才俊的武冀將軍陳文義,和一個深得圣心的勤妃陳文心。
這兩個是陳家的孩子里容貌最為出挑的,注定也要走最為引人注目的道路。
他是不愿意孩子卷到朝局的中心去的,越是在那個位置,就要看越多的人情冷暖。
要承受越多的傷害。
只可惜,走到今天這一步,不是他可以決定的。
既然已經如此,他只能想辦法,讓他們未來的路更好走些。
這日,在念心園里打秋風的幾位大臣,正在半山腰上的洗筆齋小坐。
“你們瞧瞧,這念心園的一脈山泉真是看了令人心曠神怡。”
一位老大人這樣說著,又問身旁陳家的家仆道:“咱們喝的這個茶水,可是用此泉水煮的?”
那家仆笑道:“大人好品味,一嘗就出來了。這茶水的確是用山泉泡的,我們家老爺也喜歡得緊呢。”
“怪不得。”
另一位大人道:“明明都是上好的碧螺春,我家的茶就不如這個香,想來是水的功勞了。”
陳希亥從外頭走進來,正好聽見幾位大人的對話。
“幾位同僚喜歡這泉水嗎?不如本官讓家仆用干凈的瓦罐裝上幾罐子,晚間各位回府時再帶回去煮茶喝。”
眾人見陳希亥進來,忙起身互相見禮。
“這怎麼好意思,常常在念心園中打擾陳大人已經很是羞愧了,哪里還能連吃帶拿的?”
這些大人們也是知恥的,都不好意思要這泉水。
“大家坐下說話吧,喝茶喝茶。”
眾人分主賓次序坐下,陳希亥笑道:“諸位同僚也都知道,我這園子是皇上賞賜的,并不是自己的。天家恩德,本應該眾臣公同享才是。”
他說的謙和,“我私心想著,皇上如今移居暢春園,眾位同僚們京中到京郊來回趕也不好。眼看天氣熱起來了,到時候趕得中暑了怎麼好?”
“因此我特意在園中辟了幾處房舍,眾位同僚也好有個地方落腳,隨時等候皇上召喚。”
眾人一聽此話喜不自禁,在念心園中有個坐的地方他們就很高興了,沒想到陳希亥還單獨辟了房舍給他們。
“海大人,聽說你怕熱?我給你擇一間背陽的屋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