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過了十來年了,可不是壓不住了麼?”
她點頭細細忖度,的確如此。
她初入宮之時,也未曾聽聞佟貴妃體弱多病,她也向來是個厲害的性子。
怎麼在宮中越久,倒覺得她的身子一年比一年弱?
一年冬天病得比一年冬天勤。
她和皇上同歲,今年也不過三十而已,還是風韻猶存的年紀。
可面色枯黃,皮膚松弛,看起來還不如年紀更長的惠妃年輕。
若要和皇上放在一起看,說是母親和兒子都有人信。
從前陳文心只覺得,是佟貴妃一心禮佛,對于容貌保養上過于疏忽。
可這宮里的女子,真的會有對容貌疏忽的嗎?
就算她自己疏忽,身邊的那些宮人也不是吃素的。
呵。
若是能對容貌疏忽,也不必每每聚宴,都要比較一番衣裳的顏色和首飾的款式了。
現在這一切就能說得通了,佟貴妃的身子內里早就被藥弄壞了,容貌自然維持不了。
要知道,再精致的妝容,也需要皮膚的底子好。
身子不調理好,面容看上去總覺得蒼老憔悴。
好比說她自己,自從服用血燕之后,皇上竟不間斷地讓黑龍江將軍送來。
也是可巧,這一二年燕窩山的收獲甚大,所以她一直吃到了現在還沒吃完。
從前她的容貌已數上乘,只是常常叫人覺得清冷,面色發白。
到現在皮膚里隱隱透出血色來,顯得肌膚白里透紅,更加好看。
這都是身體內在的緣故。
陳文心不禁有些憐憫佟貴妃,“她怕是到死都不會知道,皇上給她……”
呂宗原坐著,好整以暇地喝著茶。
這今年的春茶味道真是好,也得陳文心這樣的有心人好好保存,才能留到夏日而香味絲毫不散。
猛然聽陳文心這話,忙打斷她:“娘娘,你要懷疑臣的醫術我可不樂意了。這涼藥的確是治她身體熱毒的,只是有點副作用嘛。”
雖然皇上的確順水推舟,讓他在分量上動了手腳,使得佟貴妃身體虧虛。
但佟貴妃的熱毒,好歹也壓制了這許多年呢。
若非如此,她也一樣是逃不過青年早夭的命運。
陳文心若認為這是皇上單純用藥傷害佟貴妃,有意不讓她生育,那就顯得他這個太醫只會害人不會救人了。
陳文心白他一眼,“道理都是你的。”
以后她若是再有什麼生病或是生育的事情,一定不找呂宗了。
這人丑也就罷了,思想還有點不在調上。
她可以找瓜太醫,那是婦幼這方面的好手,也是皇上認可的明白人。
——瓜太醫,也是皇上的心腹。
“那麼,這十幾年的熱毒壓不住了,現在當如何?”
呂宗輕輕松松地對她搖指頭,“娘娘又錯了,這熱毒不是十幾年,是整整三十年。”
他在陳文心的白眼中怡然自得,“只是被微臣妙手回春,壓制住了十幾年。現在這股熱毒隱隱有爆發之勢,所以佟貴妃近日就和中暑似的,昏昏沉沉,身子懶怠。”
照呂宗這麼說,這熱毒壓不住,佟貴妃不過就是表現出中暑的癥狀罷了。
“等到夏日過去,天氣涼爽下來,自然就好了。沒了熱源,她這熱毒就發不起來了。”
“就這麼簡單?”
陳文心有些不相信,她盯著呂宗,總覺得這個人在賣關子。
怎麼他在皇上面前就畢恭畢敬小媳婦樣,在自己面前就一點都不怕呢?
一定是因為自己沒有像皇上一樣嫌他丑!
“自然沒那麼簡單,到了今年的冬天,她會愈加畏寒。到了明年的夏天,她會愈加怯熱。周而復始,循環往復。”
這種循環并非一成不變的循環,而是身體越來越差。
那就是說……
她會一直這樣下去,直到死。
陳文心不敢再問下去了,如果再問下去,她只能問一句——
佟貴妃什麼時候會死?
這也太過惡毒了。
她端起桌上的茶杯,她的那杯茶早就涼了。
白露忙上前接過茶盞,面色有些尷尬。
呂宗幸災樂禍道:“露姑娘是和娘娘一樣聽得起勁,都忘了當差了。”
怪不得白露出神,這事情實在非同小可。
白露見遮掩不過,便主動告罪。
“奴婢聽愣神了,一時忘了給主子換茶,該打該打!”
“罷了,我也沒心思喝茶了。”
她早就知道皇上對佟貴妃無情,沒想到,竟至于如此地步。
不過按照呂宗的說法,皇上只是順水推舟,事實上也保了佟貴妃身體十幾年的平安。
她不該苛求皇上對佟貴妃有情有義,哪怕她覺得這樣有些殘忍。
如果皇上待佟貴妃有情義,她亦是要傷心不能夠完整地得到皇上的心吧?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陳文心托著腮,看向院子里頭。
“今兒怎麼也不多點兩盞燈?一會兒皇上回來不好走路的,瞧這院子里頭,黑得和呂太醫的臉似的。”
“咳咳……”
呂太醫一口茶水嗆在喉中,上下兩難。
他心中暗罵,這個勤妃娘娘,可真是記仇啊……
第二百六十九章 薄荷油
很快,佟貴妃的壽辰就快到了。
她是八月初一的生辰,旁人想忘都忘不掉了。
趁著皇上在前頭處理政事,陳文心和德嬪、章貴人她們相邀到念心園中小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