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何嘗是好心提醒?
只是佟貴妃現在糊涂,真要操辦起來,總會有人提醒她的。
那倒不如她來提醒,倒顯得她是個忠仆。
果然,佟貴妃顯得十分受用,“是我從前看錯了,嬤嬤大小照顧我到大,自然能時時提醒我。”
她深感自己從前是看錯了,大嬤嬤不就是貪財了些嗎?
那她就多給大嬤嬤些銀錢就是了,何必為了這個讓那些小宮女作踐了大嬤嬤?
她畢竟是從小帶大自己的嬤嬤,勝似親人。
大嬤嬤笑得溫厚,“老奴有錯,主子懲罰是應該的。如今主子不棄,老奴給主子磕頭了。”
她說著就要磕下頭去,佟貴妃阻攔著她,“嬤嬤別這樣客氣了。”
這宮里多少勾心斗角,誰都沒有自家帶來的人可靠。
她身邊所能倚仗的,也就是大嬤嬤罷了。
“主子的意思,是想借著壽宴,來震懾什麼人嗎?”
佟貴妃一聽,嘴角勾起一抹蒼白的笑容。
大嬤嬤畢竟伺候了她幾十年,最了解她的心意。
“是啊,我已經在宮里沉寂了許久了。這宮里的戲臺上,勤妃和惠妃也算唱得夠久了。”
她若登場,必要她們,再也沒戲唱。
大嬤嬤有心想探聽佟貴妃的計劃,只是自己剛剛恢復在她心中的信任,現在再探聽什麼,怕是會讓佟貴妃再度懷疑她。
因此她只笑著不開口,佟貴妃若是想告訴她,必然會自己開口。
若是不想,她貿然開口只會惹來懷疑。
果然,佟貴妃什麼也沒有說。
沉默了一會兒,佟貴妃打了一個呵欠,“嬤嬤,再給我擦一遍,我要就寢了。”
已經熬到很晚了,想來這個時候再擦一遍薄荷油,她今晚是能睡個好覺了。
“是。”
大嬤嬤有些失望,她用力地將那個小瓷瓶瓶口開啟,在粗糙的手掌上倒了一大灘。
而后她兩手交疊,用力地揉搓起那些草綠色的油膏。
空氣中散發出薄荷的清新氣味,佟貴妃平躺在床上,滿意地閉上了眼。
佟貴妃的壽宴籌備得轟轟烈烈的同時,福建的緊急軍情再度傳來。
聽聞有軍情傳來,在念心園中喝茶的陳希亥和納蘭明珠皆是一驚,同時放下了手中的茶盞。
“快快,快去見駕。”
皇上接到軍報,是一定要和這些大臣們商量的。
兩人為首,戴上頂戴就忙著往通向暢春園那道角門走去,身后還跟著呼啦啦一大串的大臣。
眾人心中都有些忐忑,滿八旗水師也撤了,索額圖也賦閑在家了,浙江總督也斬了……
這福建水師再不報捷,皇上的面子可往哪兒擱啊?
皇上的面子倒罷了,這收復臺灣投入的這麼多銀子和糧草,豈不都打了水漂?
“陳兄,你看,這回是報捷還是報敗啊?”
納蘭明珠邊走,隨口邊問了陳希亥一句。
“報捷。”
陳希亥沒有猶豫,眼睛直視前方,只是趕路。
“你怎麼這麼肯定?”
這下輪到納蘭明珠不淡定了。
其實很簡單,就是陳文心在他面前提過一次。
說是施瑯和姚啟圣只要沒人干擾,一定能夠打敗臺灣水師。
陳文心說起來的時候比他還要淡定,他當時也覺得莫名其妙。
但不知怎麼的,納蘭明珠這麼一問,他就下意識地這麼回答了。
“隨口胡說的,進去見了皇上就知道了。”他隨口搪塞了一句。
果然,一進暢春園的正殿,就看到皇上高坐上首面上帶笑。
“諸位愛卿免禮,哈哈哈。”
皇上親自從上頭走下來,手里拿著捷報遞給他們,“你們瞧瞧,瞧瞧。福建水師在澎湖暗礁設伏,擊沉了臺灣水師十九艘艦艇。”
“微臣恭喜皇上,這是皇上福澤深厚,天佑大清啊!”
眾臣的面上也染上了喜氣,紛紛和皇上道喜。
“哈哈哈,好個施瑯,好個姚啟圣!”
他細細看過奏報,當看到施瑯設計的那一部分時,幾乎身臨其境。
這等完美無缺的計策,非是海上常勝將軍難以想出。
等他看完了捷報,才發現有些古怪。
這戰事描述得,就跟陳文心和他說的那些話本子故事一樣,繪聲繪色的。
再仔細一看落款,姚啟圣。
這個老匹夫,敢情是在捷報上說書呢?
皇上心里高興,自然不和他計較。況且寫得實在是好,將當時的場面描述得十分仔細。
皇上怎麼看怎麼歡喜,施瑯這樣的大將,先前替臺灣水師賣命,怪不得福建只有挨打的份!
也虧得姚啟圣慧眼識人,把他舉薦上來做福建水師總督。
“皇上,這捷報上說,臺灣水師經此一役潰不成軍,當背水一戰。只怕要徹底打敗他們收回臺灣島,還需要一場硬仗。”
旁人接過那捷報就是看看大捷兩個字罷了,陳希亥實誠,把里頭的內容都看了一遍。
他原是讀書人,一目十行不成問題,故而看得也快。
皇上大喜之下,乍一聽他這話,也陷入了思考之中。
眾臣面面相覷,陳希亥做到如今的地位,怎麼還這樣不會說話?
皇上現在高興得很,他們只需說些附和的話讓皇上高興,不就得了?
他竟然傻到掃皇上的興,說什麼還會有一場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