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艱難地點點頭,看起來也沒有用膳的心思了。
眾臣想問皇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又不敢問,躊躇了幾下,紛紛識趣地站起來要告退。
只聽皇上艱澀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怕是不好了……”
太皇太后這兩年身子越發差了,一年倒有大半年是病著的。
今年更重了幾分,幾乎連床榻也下不了了。
也算是有了個預兆,因此眾臣一聽這話也沒大驚訝。
“皇上此時先不要著急,年老之人病癥纏身也是難免的。興許不妨。”
皇上聽到這里,忙吩咐道:“快,派一隊侍衛護送呂宗先回京去。他的醫術好,只怕能起到什麼作用。”
皇上的御駕整個隊伍太過龐大,若是呂宗和幾個侍衛這樣輕簡的隊伍,現在出發天黑之前就能到下一個驛站了。
李德全一面應著,一面忙飛跑出去通傳呂宗那邊。
這種時候就是考驗他的腿上功夫的時候,一定要跑得夠快,皇上看了才不會生氣。
這里眾臣勸慰了皇上一番,都紛紛告退了下去。
陳文心也陪著皇上回了寢宮,她知道太皇太后對于皇上是何等的意義,明白皇上此刻的憂心忡忡。
他自幼年失了父母,太皇太后便是父。也是母。
教他怎樣做一個好皇帝,也關懷他的成長,贊美他的成績。
她幾乎就是皇上自立自強所有的精神支柱。
現在皇上大了,太皇太后老了,這根擎天的支柱,就要倒了。
從李德全那般匆匆忙忙的模樣便可看出,太皇太后絕不是尋常的病痛,而是真的不好了。
宮里若不是基本上確定了,是不會輕易把這樣的消息傳出來,害皇上白懸心的。
也許此刻,太皇太后已經……
陳文心不敢再往下想,她只能用蒼白無力的語言去勸慰皇上。
“皇祖母她一生信佛,對大清居功至偉。她累了,玄燁讓她自在地歇歇,別叫她為你憂心,好不好?”
她不想說那些虛偽的話,什麼太皇太后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既然太皇太后要去,也犯不著白給皇上一個希望,最后還是失望。
皇上聽了這話沉沉地嘆了一口氣,“皇祖母是朕最親的親人,比朕的手足兄弟還要親。若沒有她,朕也不能成為皇上。她如今,要去了……”
皇上的眼眶通紅,不禁回憶起幼年時的事情,回憶起太皇太后的音容笑貌。
她一直悉心輔佐皇上,大臣們要她垂簾聽政,她卻不肯,怕傷了皇上的體面。
皇上幼年登基自然脾氣驕傲些,對待不喜歡的老臣態度倨傲,太皇太后也不當場指責他。
事后她就會去安慰那些老臣,請他們原諒皇上的年少輕狂,而后再教育皇上不該如此。
她不當面教訓皇上,也不過是為了周全皇上的面子罷了。
再到皇上立了皇后,而后親政,手握大權。
太皇太后便把權力都放給了他,讓他學會對自己的決定負責,也讓先皇后赫舍里氏執掌后宮。
她自己退步抽身,甘為人梯,在背后默默地幫助皇上。
這些年來,她的身子越發不好了。
為了成全皇上的孝道,每一年皇上的萬壽節,太皇太后總要強撐著出席。
皇上喜歡陳文心,太皇太后便也待陳文心親和。
皇上厭惡佟貴妃,太皇太后的舊屬便也在暗中監視佟佳氏一族的罪行。
……
這一切,皇上都看在眼里。
只是他如今大了,已是三十而立之年,不好意思再像從前小時那樣總纏著皇祖母了。
所以看起來,他們祖孫并沒有十分親密。
其實親不親都在心里,不是每日都去請安那就叫親密了。
“皇祖母這樣的年紀,已經算是高壽了。她一生丈夫或是兒子還是孫子,個個都這麼有本事。皇祖母是多麼幸運,一生轟轟烈烈,又圓圓滿滿的。”
陳文心不斷地勸慰皇上,他這才好了點。
“朕一定要趕回去見皇祖母最后一面,不能讓她遺憾而終。”
他握著陳文心的手道:“皇祖母生前對你也寵愛有加,她一定也希望能見你一面再走。”
“會的,咱們會見到皇祖母的。回去可以走山海關了,要不了多少時日就能到京中。何況呂宗已經先行趕回去了,他一定會讓皇祖母撐到咱們回去的。”
有呂宗在哪怕是人參續命,也能吊上兩三天。
從盛京到京城,快則七八日,慢則十日,是一定能到的。
皇上的心稍稍寬了些,陳文心趁機道:“方才都沒好生用膳,不多吃些,明兒哪有力氣一早起來趕路?就為了早些見著皇祖母,玄燁也該多用些不是?”
皇上聽了這個消息只怕沒什麼胃口,因此陳文心方才吩咐白露下去讓膳房制幾樣清淡的小菜,再配上熱騰騰的清粥。
這會兒讓人送上來,皇上見了少不得也吃些。
她又派人去給方才在座的那些大臣送了些菜肴,以皇上的名義送去,替他關懷一下這些餓了肚子的臣子們。
陳文義的那一份是白露親自送去的,“二爺,這是皇上賞大人們的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