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皇上的心意,若不是因為禮數的制約,他簡直要按照皇帝駕崩的喪儀來為太皇太后操辦。
只是文武百官必然不會答應,他只能退一步。
但是謚號是決不能怠慢的,太輕了怎麼對得起太皇太后這一生操勞呢?
內務府的劉太監還是第一次被皇上這樣訓斥,皇上如此說了,他只能回去叫人擬更重的謚號上來。
皇上拿來再一看,上頭寫著:天隆運定統建極英睿欽文顯武大德弘功至仁純孝章皇后。
他眉頭一皺,將那冊子打在劉太監的頭上。
“這是給太皇太后的封號嗎!還叫皇后做什麼,怎麼不直接叫皇上!”
這謚號要重,也不能重得比先帝還重啊!
別說文武大臣們看不過去,就是先帝顏面上也不好看。
劉太監被皇上打了好幾回回來,嚇得不敢再去乾清宮了。
可是不能不去啊!
陳文心聽了這回事,把劉太監叫來,親自寫了一個謚號,叫他送去給皇上。
皇上原也不指望內務府能擬出什麼好字來了,他不過是借劉太監撒撒氣兒,想著太皇太后的謚號還得他親自擬才行。
沒想到劉太監又回來了,還拿著新擬的謚號。
他沒好氣地接過來一看,倒愣在了那里。
這個謚號,如同他肺腑里掏出來的那麼懇切。
只見上頭寫著:孝莊仁宣誠憲恭懿翊天啟圣文皇后。
此號剛柔并濟,既能昭示太皇太后的宮眷身份,又能看到她于大清江山的助益。
他細看那筆跡,娟秀飄逸,分外熟悉。
“你只老實說罷,這是你內務府擬的嗎?”
皇上明著是質問,口氣卻緩和了許多,劉太監也松了一口氣。
他心里想著,還是勤妃娘娘有法子啊。
忙笑著答道:“奴才不敢居功,這是勤妃娘娘擬的謚號。娘娘說了,這個皇上看了一定會滿意。”
皇上的心里不禁柔軟起來,這些日子為著太皇太后的喪事,他一直悶悶不樂。
只有陳文心最能體會他的心情,不用和他多說半句,便能擬出他心中滿意的謚號來。
這些日子她操持太皇太后的喪儀,想必也忙壞了吧?
“勤妃現在何處?近日來內務府的事情可多麼?”
劉太監據實回答:“回皇上,勤妃娘娘在寶華殿帶領眾嬪妃、阿哥、公主格格們給太皇太后守靈呢。國喪大事,的確事多。娘娘親力親為,一日要著人來內務府探問三四回。”
皇上眉頭一蹙,“還需勤妃探問?好奴才,你就不知道往翊坤宮去稟報?”
劉太監忙解釋道:“回皇上,奴才哪敢怠慢啊!是娘娘太過小心了,生怕奴才出錯。奴才又不敢一日八百趟派小的們去翊坤宮,只怕叨擾了娘娘養神。”
這話說得還算乖巧,陳文心又要給太皇太后守靈,又要操持喪儀,自然辛苦。
“好好在你勤主子跟前當差,好多著呢。朕去翊坤宮瞧瞧勤妃,只怕她現在已經回來了。”
劉太監和李德全聽了都十分歡喜,皇上除了守靈之外,就是在乾清宮里悶著。
眼看著皇上人都瘦了一圈,乾清宮的奴才都著急得很。
皇上萬一有個什麼,那都是他們照顧不周的罪,豈非百死莫贖?
今兒難得他主動想出去了,李德全頭一個高興。
皇上如往常一樣,不待李德全通報就大步邁入翊坤宮,果然聽見里頭陳文心和白露在說話。
陳文心道:“你打發個人去內務府問問,我擬的謚號皇上用是不用?若用了自然好,若不用,少不得劉公公受委屈了,還要安撫他一下。”
白露笑道:“安撫他做什麼?他一個奴才,還敢埋怨皇上不成?”
“他不埋怨,也不好白叫他受委屈的。皇上心里打緊的不自在,自然要找個人出氣。他不防頭,我既然知道了,自然要替他把情面圓回來。對了,小廚房的百合綠豆粥熬好了沒有?”
白露道:“熬好了,是主子親自給皇上送去,還是奴婢送去?”
“叫小桌子送去吧。你讓廚房再多弄些,給那些守靈的嬪妃、阿哥公主、福晉和命婦都送些。在靈前熬著未免勞神,這東西最是潤肺補氣的。”
緊接著聽見里頭輕快的腳步聲,白露一面往外走一面說話。
“我還是小小廚房先給主子端些來吧,你最是只知道顧別人不知道顧自己的。”
她話畢才把頭正過來,這一扭頭可不得了,只見皇上就直直的站在她眼前。
她再回頭慢些,就要撞到皇上身上了。
白露嚇得跪倒在地,“奴婢該死,差點沖撞皇上!”
陳文心正歪在榻上養神,一聽這動靜忙起身看過來,見是皇上來了。
皇上一面朝里頭走,一面甩下一句,“起來吧,快去拿粥來。朕就在這里喝了,也不必叫小桌子送了。”
白露原是知道皇上近日不自在,所以一時惶恐。
聽他話音毫無氣惱之意,也就放下心來,忙走出去到小廚房拿粥。
“你又聽墻根了。”
見李德全等人都站在門外伺候,室中只有他二人,陳文心壓低聲音對皇上嗔怪了一句。
皇上徑直脫了鞋上榻,也和陳文心那樣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