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何其有幸,在陳家,受盡父母兄弟的關愛。
郭絡羅明鴛的聲音再次響起,絲毫不給她喘息的時間。
“若我早知道陳二哥會娶親,我一定不會進宮,一定不會……”
“住口。”
陳文心擦干了眼淚,抬起頭來看她,眼中帶著不屑的譏誚。
“別處處拿本宮的二哥做借口,是你先入宮的。若你真像自己說的那般節烈,何必巴巴得進宮來做嬪妃?”
陳文心毫不客氣地直呼其名,“郭絡羅明鴛,你當本宮是傻子嗎?你以為本宮不知道,你是主動愿意進宮來的?”
郭絡羅明鴛一聽這話, 愣在了地上。
“不光本宮知道,皇上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現在你知道,為什麼皇上不曾臨幸你了吧?并不是因為你名聲不佳……”
她殘忍地,一字一頓道:“而是因為,皇上看不起你這樣朝三暮四的女子!”
“我……”
陳文心從那道晴天霹靂中回神過來,怎麼會給郭絡羅明鴛顛倒是非的機會?
她搶白道:“你敢說,你進宮沒有一絲要與本宮爭寵,來報復本宮的心思?你敢說,你進宮不是為了光大你郭絡羅家的門楣,來讓二哥后悔?”
郭絡羅明鴛無從反駁,她知道,陳文心說的都是實話。
她整個人癱軟在地上,分明是初春天氣,她卻縮了起來。
像是無顏見人。
“本宮的家事,本宮自己會處理,容不得你置喙。郭常在若是有空閑,不如好好學學宮里的規矩,看看日后還有沒有爬墻的精力。”
她舒展身子,坐姿大方從容,再度恢復成那個優雅淡然的勤妃娘娘。
一聲郭常在便可聽出,她已從震驚之中走了出來,恢復了理智。
“來人。”
小桌子從門外快步進來,打了一個千兒,“主子吩咐。”
“把郭常在帶到貶謫書屋去,收拾一間屋子給她,再派兩個心腹之人去伺候著。”
貶謫書屋在湖邊僻靜之處,少有人至。
因此處陳設簡單,裝飾樸素,被陳文心戲稱為貶謫書屋。
如此用來禁閉郭絡羅明鴛,也算是應了這個名字。
郭絡羅明鴛瞪大了眼睛,不知道陳文心想對她做什麼。
陳文心看也不看她,像是多看一眼就會臟了自己似的,“別讓她見人,就說了是她犯了宮規,本宮要罰她面壁思過。”
郭絡羅明鴛大叫起來,“你這是公報私仇,我何嘗犯了宮規,我……”
小桌子上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陳文心把玩著金鑲玉的鏤空護甲,一副自在的模樣。
“爬墻之事不說,你不敬本宮,在本宮面前不尊稱娘娘,不自稱嬪妾。就憑這一點,本宮就足以罰你面壁思過。”
說罷大袖一拂,“帶下去。”
竟是絲毫不給郭絡羅明鴛說話的機會。
是,她怕了。
她怕郭絡羅明鴛再說出什麼來,她也怕她狗急跳墻,將此事散布出去。
所以她必須先找個由頭,把郭絡羅明鴛單獨看管起來,不讓她有機會興風作浪。
“咚——”
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陳文心一跳。
郭絡羅明鴛被帶下去之后,白露重重地跪在了她面前。
“這是做什麼?還不快起來。”
陳文心蹙著眉,看白露臉上神情難看,既有些氣惱,有些心疼。
氣她分明看出了二哥的心思,卻不告訴自己,又心疼她一個人守著秘密——
守著自己所愛之人,愛著別人的秘密。
“奴婢有罪,奴婢以下犯上,沒有主子的吩咐動手打了宮嬪。”
明知道白露有多委屈,陳文心怎會怪她?
“你做的對,方才是我震驚壞了,還好你警醒,沒讓她說出更難聽的話來。快起來吧,回頭膝蓋磕壞了誰來伺候我?”
白露慢慢地站了起來,她從陳文心進宮以來就一直跟在她身邊,名為主仆,實則和姊妹差不多。
陳文心有多護著她,她心里明鏡似的。
“主子,您打算怎麼處理郭常在?”
讓她在貶謫書屋面壁思過,也不是個辦法,面壁總有個期限。
等人一出來,她還是有可能把那話嚷出來。
陳文心心如亂麻,“我……我不知道,只能先把她看管起來,不讓她胡言亂語,再想辦法罷了。”
白露道:“主子,只要她活著,這個秘密就永遠都有被泄露的可能……”
這個道理,陳文心何嘗不知?
可郭絡羅明鴛,罪不至死啊……
自她入宮以來,不論是身為小小答應還是如今高居妃位,她都沒有主動傷害過別人。
更遑論,害死一條人命……
“可是她,到底沒有傷害我和二哥。”
白露跟在她身邊這麼些年了,很明白她的性情,便道:“主子,這件事一旦泄露出去,有一點半點傳到皇上的耳朵里,皇上會怎麼樣?”
陳文心一愣。
皇上寵她,愛她,給她權力和榮耀。
但他畢竟是皇上,皇權不可侵犯,他的占有欲和寵愛是同等的。
“主子想想,您被劫持的那次……”
陳文心的腦子轟地一聲,幾乎炸開。
那件事,她永遠不想再提及。
“那次是皇上誤會了,他是天子,那是他的懷疑,也是他的在意。”
那件事是陳文心和皇上最大的矛盾,好在一切都過去了,他們現在彼此包容彼此信任。
這就足夠了。
白露的聲音有些冷,幾乎微微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