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得倒還罷了,跑得倒是快!
費揚古道:“要論快,只怕快不過準格爾的大軍。他們熟悉草原地形,對于騎術十分精通,躲來藏去的,就是在消耗咱們。”
費揚古是最早到準格爾戰場的,他對葛爾丹的套路了解最深。
恭親王道:“葛爾丹不是個一味猛打的無腦漢子,相反的,他能屈能伸,能躲也能戰。看到單顧不多的清軍時才敢應戰,見著大軍他就跑了。”
他的心情十分復雜。
一方面他高興大格格嫁的不是一個粗魯莽撞的野漢,也佩服葛爾丹的智計。
另一方面,作為大清的敵人和叛臣,他對這樣的葛爾丹感到深深的頭疼。
皇上略思忖了片刻,道:“他要跑,咱們就合圍聚殲,讓他跑不出五指山!”
“費揚古率領十萬八旗兵正面應敵,這十萬兵不需要太過精銳,重在數目。”
皇上伸手一指,指在地圖上顯眼的一處。
“葛爾丹看見龐大的大軍,一定不敢正面應敵,背面就是沙俄的邊境,他只能朝左右兩側逃竄。”
裕親王道:“那咱們就在左右兩翼設精兵埋伏,讓他鉆入圈套之中,無路可走。”
“左面是戈壁,右面是效忠大清的蒙古部落,葛爾丹會往哪邊跑?”
費揚古一問,眾人陷入了思索之中。
“應該是往左邊跑,左邊雖是不毛之地,卻沒有敵人。”
裕親王出言,立刻被恭親王反駁了,“我倒覺得他會往右邊跑,葛爾丹膽大心細,他應該知道往左邊跑可能要很久回不到他的老家了。相反地,往右邊跑,那里水草豐美,駐守的蒙古部族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葛爾丹又不是傻子,往右邊他就不怕其余的蒙古部族和清軍合圍他們嗎?”
“二哥你怎麼糊涂了?喀爾喀部落是怎麼做的,二哥忘了嗎?”
恭親王此言一出,就連皇上都沉默了下來。
葛爾丹氣勢洶洶,那些順從大清的蒙古部族有心反抗,無力回天。
他們甚至產生了一種微妙的中立心態,為了保護自己的部落血脈,甚至不惜退讓,用糧草來向葛爾丹換取部落人的生命。
這也是此戰中極其令人懊惱的一個問題。
葛爾丹拖延時間想消耗清軍的糧草,他自己倒不怕,糧草耗盡了就去別的部族搶。
他能搶,皇上不能搶。
那些蒙古部族的糧草,原本就多半是大清援手給友好的蒙古部族的。
“行了,你們也別吵了。”
皇上道:“讓綠營和蒙八旗的士兵作為埋伏。既然你們一個覺得他會從左邊突圍,一個覺得會在右邊,那你們就分頭去堵截他好了。”
“傳朕旨意,裕親王福全為撫遠大將軍,率五萬蒙八旗兵為左翼,出古北口。恭親王常寧為安北大將軍,率五萬綠營兵為右翼,出喜峰口,合圍葛爾丹大軍。”
費揚古瞧瞧覷了皇上一眼,對皇上的用意不太明白。
按說綠營這五萬精兵的確驍勇,此前在平定三藩時也立過戰功。
蒙八旗兵戰績平平,勝在這些士兵原本就是蒙古人,精通馬術和騎射。
皇上讓恭親王和裕親王各率一軍,數量又相等,那他到底認為葛爾丹會從哪個方向突圍呢?
裕親王兄弟兩個也是摸不著頭腦。
皇上目光仍是深深地盯在地形圖上。
帳中靜默無話,都在等著皇上再度開口。
良久,皇上在那幅圖上敲了敲。
“綠營押二十門新炮殿后。”
眾人一下子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改良過的新炮威力巨大,是此戰的不宣秘寶。
將這秘寶交給了恭親王率領的綠營軍,看來皇上也認為,葛爾丹會率軍向西面突圍……
準格爾的大軍之中,葛爾丹才在軍帳與眾將士商議軍情,皺著眉頭回到了大帳。
一進帳子,就聽見了隱約的啜泣之聲。
侍女低聲安慰著大格格,“好公主,咱們別哭了。就是把眼睛哭壞了,額駙和皇上還是要打仗,您又能做什麼呢?”
大格格哽咽道:“我什麼都做不了,不但幫助不了大清,還成了他的幫兇!當初他假意投降之時,若不是利用了我,費揚古大將軍也不會輕易被他騙了!”
葛爾丹站在那里,面色鐵青。
她到底還是當自己的大清的公主,沒當自己是準格爾的汗妃。
“公主當時不也是被額駙騙了麼?這事怪不得您,皇上和皇貴妃也不會怨您的。”
“真的不會嗎?”
大格格的聲音中充滿了希冀。
葛爾丹正想進去,便聽到那侍女說:“一定不會的,您忘了皇貴妃怎麼囑咐您的嗎?叫您吃好穿好好好對待自己,戰爭是男人的事,您就嫁得開開心心的便是了。”
陳文心從未對她有任何要求,哪怕她選擇出嫁從夫,站在葛爾丹那一邊與大清為敵,陳文心也會諒解。
葛爾丹聽得這話不禁愣神。
這倒像是那個女人說出的話。
他加重了腳步朝里頭走去,大格格和侍女果然不說話了。
侍女朝他福身請安,大格格背對著他,似乎在拭淚。
“你出去吧。”
他自顧自扯去了外衫脫掉了靴子,仰倒在一旁鋪著虎皮的長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