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點了點頭,“除惡務盡,靜恪公主已經回來了,這一回不管葛爾丹說什麼,務必乘勝追擊,要讓他再不敢興兵作亂。”
費揚古看了恭親王和裕親王一眼,猶豫道:“皇上,如今軍中感染瘧疾的士兵有近一萬。染病的士兵需要休整,還需要人照顧。此刻再興兵,未免……”
皇上一著急,捂著胸口咳嗽了兩聲,呂宗連忙上前給他撫平氣喘。
“不是說疫情已經得到控制了嗎?除去死傷的士兵,咱們還有二十多萬的大軍,難道打不贏他葛爾丹?”
費揚古嚅囁著不敢張口。
他要怎樣告訴皇上,現在軍中疫情使得人心惶惶,尤其是皇上都重病不起,更讓軍中失去士氣。
皇上看著他猶豫的面容,似乎明白了什麼。
“即日送朕回京吧,朕御駕親征,是來鼓舞士氣的,而不是反倒讓士兵們士氣低落。”
他繼續留在前線,只會成為眾人的負擔。
不僅在調配兵力的時候,要留下很大一部分兵力來保護他,還會讓前方作戰的將士畏首畏尾。
這種成為旁人負擔的感覺,他也是第一次嘗到。
如果他的病真的治不好了,那他就算死,也想回到京城再看一眼。
看一眼他心心念念的,念念不忘的……
“不成。”
呂宗阻止道:“皇上現在身子虛弱,萬萬不可長途跋涉,會加重病情!”
皇上顯得很不耐煩,瞪了他一眼。
“難道朕在這里待著,病情就不會加重了?”
呂宗也不是頭一回被皇上罵了,皇上身體健康的時候他還會怕,現在皇上這副樣子,他更加豁出去了。
“待在這里靜靜休養,臣雖治不好此疾,也能替皇上控制病情。
此去到京城長途跋涉顛簸異常,臣還怎麼控制?!”
這是呂宗頭一回敢跟皇上頂嘴。
裕親王見狀不好忙安撫皇上,費揚古則順勢把呂宗拉了出去,這才平息一場盛怒。
“呂太醫,你也好好跟皇上說,哪能這樣頂嘴?”
費揚古勸了他一句,呂宗大嘆道:“不這樣皇上能聽嗎?他是心思都撲在戰事上。下官可就是個太醫,不知道什麼為國為民,只知道治好皇上的病!”
費揚古也嘆了一口氣。
他也知道這些日子,呂宗有多不容易。
晚來的那些太醫都熬得個個沒了人樣,呂宗是一開始就在皇上身邊的,他的壓力更大。
也難怪,近來他總是脾氣失控,動輒罵人。
那些走方郎中,到現在還被拘在底下做苦役,照顧那些患病的士兵呢。
“也是,皇上現在這樣子,也得有個硬氣的太醫勸他,否則……”
費揚古抬起頭來,眼底流轉著晦暗的光。
否則,只怕他們真的要做好,扶皇上靈柩回京的準備了。
大帳之中,裕親王和恭親王陪著皇上,兄弟三人說起了貼己話。
“朕知道自己這場病,怕是很難好了。御駕親征之前,朕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沒想到朕不是死在準格爾的鐵蹄下,而是死在小小蚊蟲的口中。”
裕親王道:“皇上切莫如此自暴自棄,還記得皇上小的時候嗎?得了天花,太醫都說好不了了,太皇太后急得成日掉眼淚。最后還不是好了?”
那個時候的皇上,還只是先帝的四阿哥。
及至后來能夠登上皇位,也和他熬過了天花、身強體健有關系。
大清有一個先帝病弱早夭,絕不能再有一個。
“是啊,皇兄自有神佛庇佑。皇貴妃不是說了嗎?已經在找洋人了,便是挖地三尺也會找出來。”
皇上搖了搖頭。
“京中的事宜朕早就留下了密詔,一旦朕駕崩,你們身為皇族親貴,一定要遵皇貴妃的旨意行事。準格爾這一頭也決不能放松警惕,命費揚古繼續追擊。”
他提到了留在陳文心那里的密詔,恭親王不禁想問問皇上到底屬意誰為儲君。
想了想,現在問這話未免太不吉利了,還是咽了回去。
裕親王似乎也想問,這一回,反倒是他在恭親王之前開口了。
“皇上把密詔留給皇貴妃一人,難道就不怕皇貴妃她……”
他畢竟是皇上的兄長,擔心皇上為美色所迷,像先帝一樣過分寵愛董鄂妃造成禍事。
皇上輕聲一笑,“皇貴妃膝下養的五阿哥聰明伶俐,她腹中的孩兒不論像朕還是像她,都差不到哪里去。就算她不尊朕的旨意要立她膝下的孩子為新君,朕也能放心。”
此話一出,裕親王和恭親王震驚得無以復加。
他們錯了,看來皇上對陳文心,比先帝對董鄂妃更加……
至少先帝不會把江山交給董鄂妃胡鬧。
“不過……”
皇上笑道:“你們放心吧,她是不會為了一己私利篡改朕的密詔的。她不是這種,將權位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的人。”
“況且,朕的密詔之中,本就有冊立她為皇后的旨意。”
這下他們兄弟倆明白了。
陳文心已經是皇貴妃,一旦皇上駕崩,被冊立為皇后的她在新君即位之后,便是母后皇太后。
皇上是費盡了心思,無論如何都要在自己身后——
給她一生無憂,和一世榮寵。
第三百六十五章 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