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藏寶閣?
寶華殿?
陳文心聽著底下眾臣的猜測,只是笑著不開口。
任這些大人們怎麼想,也是想不到密詔就在他們眼前的。
按照時間來推算,這一兩日,前線的信報就應該傳回來了。
呂宗應該已經給皇上服食過藥了,皇上的病癥不說痊愈,至少也該有些起色……
那就足以堵住朝臣們的嘴了。
站在底下的陳希亥若有所思,這些日子以來,他比陳文心還要恐慌。
就連手底下的侍衛們也都察覺了,像是暴風雨將至的平靜,背后隱藏著驚濤駭浪。
讓人惴惴不安。
暴風雨的中心,是翊坤宮。
陳文心像是毫無察覺一般,每日該吃飯睡覺都沒落下,后宮交給德妃,她專注前朝政事。
只有夜深無人時,才會驚悸。
這一日下了朝,陳希亥腳步遲疑,最終還是朝后宮去了。
納蘭明珠遠遠瞧見,輕輕嘆了一聲,最終是沒有跟上去。
他還有別的事要做,人定勝天,不能就這樣跟著陳希亥這個直腸子,把納蘭家的榮耀系在這個老實人身上。
自古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陳希亥就是這樣一個好人,他內心佩服萬分,卻不能緊緊追隨。
他納蘭明珠,有自己的一套。
陳希亥自然是往翊坤宮去的,一路上侍衛宮人皆讓行,都知道他是皇貴妃的父親,哪有人阻攔?
早有小太監飛奔向翊坤宮去通報。
陳文心才從前朝回來,白露端上的一杯熱茶尚未入口,便聽見了陳希亥來見的消息。
她心中隱隱知道,陳希亥要和她說什麼。
故而只道:“請進暖閣來吧,外頭涼,去備上熱熱的參茶來。”
他年紀大了,上回鄭氏進宮的時候和她提過,說是太醫說年紀大了,濃茶要少喝些。
鄭氏在家常常勸他少喝,陳希亥幾十年如一日的習慣,哪能說改就改?
勸了也不管用。
陳希亥進來的時候,果然帶著一身寒意。
不是秋寒,倒像是心寒。
白露親自捧上參茶來,他喝了一口,頓時就皺起了眉頭。
“這是你們主子有身孕的人喝的,怎麼給我也上這個來?”
白露笑道:“上回陳夫人來時說了,老大人已有春秋,要少喝濃茶。這參茶是補身子的,我們主子特特吩咐給老大人上的。”
陳希亥聽過便罷,陳文心擺了擺手,讓眾人都退了下去。
“父親這個時候前來,想來有什麼要緊事說?”
“該說的,我不說,你心里也是有數的。”
陳希亥嘆了一口氣,忽然覺得他這個女兒過分聰明乖覺了。
從前看她吃喝玩樂,在后宮中風生水起,他心中為她的聰明乖覺而感到安慰。
及至皇上離朝,前朝后宮以她為中心,他才意識到這種聰明,并非是好事。
女兒家原就是該享福的,這些事情,不應該她來承擔。
“父親是說,索額圖暗中聯絡滿八旗手中有軍權的大臣之事嗎?”
陳希亥聞言吃了一驚,聽她的口氣,倒像是早就知道了。
“皇上并不是這麼一走就罷了的,他也給女兒留下了一些東西。”
譬如探子。
陳希亥點了點頭,“綠營那頭有你大哥在,為父倒不擔心。但是一旦兩方對上,勝負難料。就算能勝,難保不被反咬一口擔下罵名。”
畢竟大清還是滿人坐天下,綠營是漢兵,怎麼能和滿八旗相比?
更何況……
陳希亥的目光掃過她的肚子。
她現在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要臨產,萬一宮中發生禍事,想逃都逃不掉。
索額圖一干人若是以她來要挾,那他和宮中侍衛等,都得投鼠忌器,顧慮她的安全。
這件事,實在是難辦。
“父親放心吧,只要呂宗那里不出什麼岔子,女兒保證,皇上吃了金雞納霜一定能好。”
“你就這樣篤定?”
“是啊,我有十成的把握。今日或者明日,前線一定會有信報傳回。只要皇上安然無恙,我看索額圖他們敢不敢犯上謀逆!”
索額圖的倚仗,不過就是二貝勒登基成為新君之后,不會介意他這個從龍功臣用的什麼手段。
但只要皇上沒有駕崩,那就沒有新君,索額圖想要逼宮,就是一個死罪。
陳希亥舒了一口氣。
“為父記得,你十四歲就進了宮,進宮不到兩三個月,就晉升為常在。那時為父和你母親常常納罕,似咱們這般小戶人家的女兒,皇上怎麼就看上了?”
他說到這里,不由一笑,“一直到后來,你一路晉升,連為父也受到了封賞,我只當你進宮學會了那一套爭寵使心機的把戲,沒想到,你還是從前在閨中的性子。”
陳文心笑道:“瞧父親說的,難道這后宮里,最得寵的必是心機最深沉者不成?咱們皇上可不一樣,他不偏聽偏信,自有一番見解。”
“是啊,皇上自是一代明君,他看人也通透,知道你不僅能做一個令人賞心悅目的寵妃,更有能做賢妃的胸懷。”
她聰明,率直,善良,對上不諂媚,對下不苛待,又有心懷天下的胸懷。
若不是她的大力促成,綠營根本不會有鳥槍隊,科爾沁一戰和雅克薩之戰,根本不會那麼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