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過去了,現在不是他嫌棄這個三弟。
而是他的三弟,嫌棄他了。
“不必了,我并沒什麼話要說!”
大阿哥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第三百七十六章 落淚
漫長的等待,直到次日一早,前線的信終于傳回來了。
這封信不是軍中文書寫的,更不是呂宗寫的,而是帶著明黃色小旗的。
顯得格外鄭重。
傳信回來的士兵高高舉起手來,快步奔入殿中。
朝上一眾文武大臣眼睛發直,目光都落在那一點明黃之上。
陳文心也愣愣地看著,面色表情不動,只有扶在金座上的手,握緊了指節。
生死吉兇,皆系于其上。
噗通一聲,那士兵跪倒在地。
“皇上御筆,請皇貴妃娘娘親啟。”
這話的意思,就是不給他們這些大臣看了?
眾人竊竊私語,交頭接耳。
皇上為什麼忽然御筆親書,還傳回信件只讓皇貴妃看?
難道是身體好了,有力氣寫字了?
也有人覺得不對。
可能是大限將至,辭世之信,故而御筆親書,莊而重之……
端的看皇貴妃的態度了。
一群老眼昏花的大臣們,目光炯炯地盯住了陳文心,恨不得從她臉上盯出花來。
小桌子從士兵手上接過信,用拆信刀裁去了封條,這才遞給她。
她忙將信封屁股朝天地倒過來,抖了抖,雪白的信紙落在手間……
她纖手一滯,不急著打開。
而是幽幽地抬起頭來,朝底下看了一眼。
眾人齊刷刷地低下了頭,不敢明目張膽地盯著看,只是使勁瞪著眼睛用眼角余光觀察。
身在朝中混成人精的大臣們,早就練就了一身低著頭也能瞥見為上者神情的工夫。
爐火純青。
陳文心打開那信,一目十行地掃過,面上先是一動,像是下一刻就要笑出來。
眾人一驚,難道是皇上病愈了?
沒想到下一秒,陳文心忽又皺起了眉頭,越往下看,眉頭皺得越緊。
最后,她似乎不敢置信,又將信從頭到尾讀了一遍。
眾人屏息以待,大氣都不敢喘。
良久。
陳文心愣愣地從金座上起身,將那封御筆親書的信揉成了一團,捏在了手心。
這一捏,索額圖的心也像被她放在手心捏緊了似的,揪了起來。
皇上到底是治好了,還是沒治好?
倒是給句痛快話啊!
她就那樣愣愣地走下來,傾城面容上,慢慢地流下一行淚。
一眾大臣恍然大悟。
看來,皇上是真的兇多吉少了……
索額圖如釋重負,舒了一口氣。
看來,明天他們就能開啟密詔,提前做準備了。
而以陳希亥為首的大臣們,惴惴不安,紛紛鼓動陳希亥去討一句準話。
畢竟皇上病危的消息沒從陳文心口中說出,那便算不得真。
有人忽然道:“傳信的那個士兵呢?他知道,他一定知道!”
就算不知道皇上是否病愈,只看軍中其他患病的將士是否痊愈,不就知道這金雞納霜有用沒用了嗎?
被這一聲喊提醒的大臣們,再不顧什麼顏面,連滾帶爬地跑出去找那個士兵。
最后,殿中只剩下陳希亥和納蘭明珠。
“陳兄不去翊坤宮問問皇貴妃嗎?”
“納蘭兄不一同去問那士兵嗎?”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一個面容鎮定自若,一個帶著一貫的笑意。
彼此眼神相接,看出了許多和平時不同之處。
這些日子里,彼此的動作,都瞞不過對方的眼睛。
納蘭明珠先開口道:“有何可問?若是本官所料不錯,明日的早朝,皇貴妃便會帶眾臣去開啟密詔。”
要是皇上病愈了,直接宣布,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藏著掖著不肯說,必然不是好事。
那一行眼淚,像是誰沒看見似的。
陳希亥不置可否,“既然納蘭兄都這樣說了,還讓本官去問什麼?”
“陳兄不同,眼下皇貴妃必是六神無主心力交瘁,陳兄是皇貴妃的親生父親,總該去為她開解一番,順便……”
“順便什麼?”
納蘭明珠打了個哈哈。
“近日宮中的侍衛,布防是越來越嚴密了。陳兄總該和皇貴妃商量商量,萬一事態一發不可收拾,如何應對才是。”
陳希亥點了點頭,“那納蘭兄呢?”
納蘭明珠一愣。
“萬一事態一發不可收拾,納蘭兄又打算在其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納蘭明珠笑得近乎諂媚。
“自然是與陳兄同仇敵愾,你我兩家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嘛。”
這話若放在前幾日,陳希亥還是信的。
那時納蘭明珠急得拉著他,問他密詔里頭到底是哪位阿哥,大有他不說出來就死纏著的架勢。
最近這幾日,他顯得對此事毫不關心。
以納蘭明珠一貫的心性,利字當頭,怎麼會忽然就不關心了呢?
這其中必然有什麼問題。
陳希亥還沒有天真到,以為自己那一番話,能夠說動一只老狐貍。
他輕嘆一聲,“納蘭兄,好自為之。”
眼前這種危急時刻,人人自危,他也沒有理由勸說納蘭容若站在他這邊,應對索額圖等人可能的異動。
納蘭明珠眸光一閃,斂了笑容。
“你我兩家是姻親,這是斬不斷的關系,陳兄只需如此記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