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已經沒力氣了,豈是說緩一會兒,就能使上勁的?
就喝這勞什子的參茶,有什麼用?
白露把湯喂到她嘴邊,只見陳文心緩緩的搖了搖頭。
“不喝……我要吃點東西。”
白露手一滯,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疼了一整日,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倒是還有心思吃東西?
自來產婦無力就是喝參茶、含參片,白露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吃東西。
她轉頭看向瓜太醫,瓜太醫也在發愣。
“瓜太醫,娘娘說,她想吃東西,能行嗎?”
瓜太醫呆若木雞地點點頭。
想吃東西?
能吃是好事啊!
雖然看陳文心這副虛弱的模樣,瓜太醫實在不認為,她還能吃得下。
不過可以試試。
想著便道:“去給娘娘準備些好克化的食物,像是銀耳蓮子粥,山楂山藥糕……”
陳文心在床上死命搖頭。
“不……我要吃小酥肉,蝦仁卷,小排骨……”
她已經虛弱到連那些菜名都記不住了,只記得她愛吃的關鍵部位。
瓜太醫一下面如豬肝色。
這個時候吃這些大魚大肉的……
真的好嗎?
白露猶豫了片刻,很快朝外吩咐道:“金玉湯、鳳尾卷、糖醋小排都送一份上來,別忘了娘娘最喜歡的三白湯。”
瓜太醫朝床上一看,陳文心的面色居然好看了許多。
久聞她喜好美食,原來當真是如此……
那他先前弄那些難看又難吃的藥膳給她,還能活到現在,真得歌功頌德了。
這些菜品都是陳文心一貫愛吃的,小廚房早就預備著,只是沒想到這個時候還能派上用場。
一溜宮女捧著膳進來,放在產床邊的矮幾上,白露喂著她吃。
方才還躺在床上動也動不得的陳文心,居然有力氣抬起了腦袋!
瓜太醫一下看傻了,產房中香氣四溢,美味珍饈的氣味掩過了血腥氣。
陳文心努力吃著肉,白露還時不時給她喂口湯,讓她能緩一緩。
餓急了的陳文心根本不需要緩,幾乎是一口氣把幾道菜都各吃了小半。
而后她自取了帕子抹了抹嘴。
“好了,開始吧!”
這一出聲,底氣十足。
嗅到香味的章貴人,不禁腹中咕嚕了一聲。
“皇后娘娘還能吃得下去東西,想來無事吧?”
她訕訕地道,又看宮女們捧出來的食盒,陳文心的確吃了不少。
這一看就是餓急了。
德妃點頭,不禁念了句佛號。
“能吃總比吃不下要好,想來不打緊,一定能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兩個人互相安慰著,繼續焦急地等待。
產床上,陳文心吃過了東西,精神恢復了許多。
在瓜太醫的口令下,她呼吸吐納,卯足了力氣。
穩婆似乎也看到了希望,看著小阿哥的頭越露越多出來,歡喜非常。
“小阿哥的頭都出來了!”
瓜太醫舒了一口氣,陳文心也松懈了下來。
總算是過了一道難關,接下來肩膀要出來,那就算成功了。
可是在肩膀這上頭,卻卡住了怎麼也出不來。
“小阿哥的肩膀比頭要寬,娘娘要再使些力氣,才能出來啊!”
陳文心欲哭無淚。
方才把孩子的頭生出來,她覺得自己已經用了最大的力氣了。
現在要如何把孩子的肩膀弄出來?
官道上,夜色昏沉。
明黃旗幟在夜色中獵獵飛揚,舉著火把夜行的大軍。朝京城奔襲。
皇上帶著大軍在回京路上,忽然聽得陳文心即將生產,當下領正黃旗精銳先行一步。
夜間行軍,危險萬分。
哪怕有前方崗哨和探子,也難以防備地形的忽然變化。
幸好皇上帶上了一個對地形極熟悉的軍師,讓他在前方開路,后方才得以提高速度。
再危險,他也要盡可能早一步回京。
他知道這些日子,陳文心擔驚受怕,勞心勞力。
所以他迫不及待服下金雞納霜,病情稍緩,就讓人傳信回京給她。
就是為了讓她少擔一些驚嚇。
也不知道她現在生得怎麼樣,孩子可出來了?
女子生產,便是在鬼門關上走一遭,他實在難以放心下來。
只能一面策馬飛奔,一面在心中祈禱——
諸天神佛,雖然念念不信佛,但是朕信。
朕以天子的名義,請求神佛庇佑她,母子平安……
一夜飛快地趕路,一直到人困馬乏,天色最暗的時刻。
火把的光線,已經不足以照亮道路了。
前方的軍師勒住了馬,調轉馬頭朝皇上稟告。
“皇上,前方官道狹隘,又多曲折,趁夜趕路有墜落山崖之險,不如先在此原地休息?”
皇上下意識想拒絕,想到身后的將士在準格爾戰場浴血殺敵,幸而保全一條性命。
若是死傷在夜間行軍中,那就太可惜了。
他嘆了一口氣。
“罷了,先停下休息,你帶人再到前方探路!”
士兵們趁著停下的時間,在路邊樹林隨意席地而坐,拿出干糧就著水吃。
皇上仍是站著,遠遠朝東邊眺望。
呂宗上前拿出吃食來,“皇上,山高路遠,吃些東西再趕路吧?”
他下意識想要拒絕。
心中是五內俱焚,焦躁不已,哪有心情吃東西?
再想到陳文心,忽然就接過了那干糧。
陳文心是什麼時候,都不會忘記吃好喝好的,她不會虧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