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凈得就跟一汪水似的,絲毫不知自己早已得罪了權貴。
他曾去特意去翻過白玉安的籍冊,家中的老來子,父親只是潭州下頭的知縣,也不知怎麼養成的這書呆子似的脾性。
擺擺手打發了小太監,沈玨看著面前的白玉安,秀麗得過分的白凈臉上帶著書生慣有的冷漠,人雖然矮了他大半截,這臉上的氣勢,比他這個內閣首輔倒沒差多少。
不由又想起她那夜里咬牙切齒的模樣。
白玉安瞧見了面前的沈玨,臉色立馬有些難看起來,卻還是冰冷又生疏的伸手作輯:“沈首輔。”
沈玨對于白玉安的冷漠只笑了笑,將牙白色的傘往白玉安那邊倒了倒,慢條斯理的問道:“白大人,這麼夜了,是家中沒有溫香軟玉等著?”
聽著沈玨這輕浮的話,白玉安微微皺了眉,任由風雪落于眼中,她只低聲道:“我要面見圣上。”
沈玨不動聲色的看向白玉安,臉上的表情懶散:“圣上正在專心批閱奏折,這時辰怕沒空見你。”
說著沈玨淡淡瞧著白玉安那張秀麗的過分的臉頰:“白大人有話,不妨先對我說。”
白玉安皺眉,纖長的睫毛上已沾了白雪,眸子內有吸引人的星光,臉上的神情卻仍舊冰冷。
她看著沈玨的眼里甚至于帶著淡淡氣惱:“下官上給皇上的折子一直未有回音,莫非是沈首輔私扣了下官的折子麼。”
沈玨挑眉,在他這位置上,自來還沒誰敢這般語氣與他說話的。
果真同他老師一樣,迂腐守舊的性子。
又想起那日他喝醉酒的樣子。
端端正正的冷清少年,臉頰上落著紅緋,堪比桃花入秋水,紅霞映了天際。
那驚艷模樣,也不知何時再能見到了。
看著白玉安那仰起來略有些憤慨的小臉,沈玨失笑道:“我早該能想到的,白大人半分不懂人情。”
“溫泉別宮之事,你往后勿要再上折子了。”
白玉安不解的抬頭看向沈玨:“沈首輔說話何必遮遮掩掩,下官一心只為皇上的江山社稷,為貧苦的黎民百姓,自然無心思慮那些虛妄人情。”
“江山穩固,皇帝勤政,百姓才能安樂。”
“可如今上千名無辜百姓被抓去修建溫泉別宮,地基下的枯骨不知幾何,百姓怨聲載道,監工太監又伙同采購官員欺上瞞下,惡意貪污克扣,到頭來苦的仍是百姓。”
“說到底,百姓何辜?”
面前白玉安的雙眼熠熠生輝,眼眸里的悲憫微微有些刺痛了沈玨。
他垂下沉靜的眼眸,清貴高華的臉上難得的有了幾分深沉:“白大人,太后體寒,皇帝要為太后修建溫泉別宮,乃是殿下孝心,僅僅憑著幾道折子是勸不住的。”
“別宮之事,除了些昔日老臣站出來,你又見幾人敢上奏?你倒是這節骨眼上往前面鉆。”
“你那幾道折子我若不扣下,就憑著你折子上那些話,皇上一氣,砍了你的頭便有可能。”
“你入翰林也快兩年,明年考試若過,自有你的前途,你若要一意孤行,連你老師都救不了你。”
白玉安眼光里透出些許嘲弄,額前的發絲在玉琢般的臉上飛舞:“下官謝過首輔大人提點,只是下官本就只是一介白衣書生,孤家寡人一個,既無遠大抱負,亦不求高官厚祿,唯一心愿就是百姓安樂足以。
”
“我與沈首輔本就不是同路人,不必再勸。”
這風雪的確有些大,可白玉安的聲音卻在獵獵風雪里不甚清晰。
兩人的衣料被風吹得嘩嘩作響,寬大的衣擺交匯,摩擦出異樣的心境。
沈玨抿著唇,又認真看了白玉安一眼。
風雪里的臉如皎月清華,晏晏如陽春,卻還帶著少年人的天真與一腔熱意。
這在沈玨眼里自然是可笑的。
剛入仕的少年人,哪見過多少官場的詭譎,不過沒吃過苦頭罷了。
溫泉別宮之事,是他與韋太后的交易,已成定局,改變不了。
他白玉安一個小小的翰林編修,怎能改變。
深深看著白玉安,沈玨忽然道:“自韋國舅壽宴過后,白大人對我似乎頗有些成見,平日里也有意躲著我,可是何故?”
第4章 入牢
風雪聲里,白玉安聽見沈玨的聲音,不由捏緊了拳頭,又想起國舅府那荒唐一幕。
平復著心緒,白玉安神色不變,退了一步走到傘外,與沈玨看過來的眼睛坦然相對,又是恭恭敬敬一躬。
冷清又沒有感情的聲音響起;“沈首輔多慮了,下官敬仰大人,不敢躲避。”
這話從白玉安口中出來,在沈玨聽來倒覺得有幾分諷刺,他倒是沒覺得白玉安對他有什麼敬仰的。
看來這白玉安也是真不怕自己給他穿小鞋。
沈玨眼眸深處變換不定,看著離自己半米外的白玉安,淡淡笑了聲,又落下了笑意。
他再不發一言,獨自撐著傘走了。
外頭風雪烈烈,遠處那一襲紅色官袍在大雪里漸漸模糊,好似要被雪色覆蓋了去,淹沒在漫天大雪里。
跟隨在沈玨身后的隨從心有所感,忍不住回頭看了眼不遠處穿著一身紅色公服的身影,好奇問道:“大人,那位就是去年高中的探花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