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首輔既已經打算整頓吏治,何不一鼓作氣。”
白玉安的話太過于意氣用事。
沈玨抬眼看著白玉安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眼里好似只知道對與錯。
明明不過是個弱不經風的書生模樣,卻又偏偏心懷天下,以為自己能推出一個大同盛世,海晏河清。
少年意氣的讀書人,滿腦子的圣賢書,總是活的太過與理想。
官場上的人形形色色,天下熙熙皆為利往,又何況官吏。
若是無利可圖,又怎麼讓人忠心,憑著的是他那所謂的清廉名聲麼。
沈玨不由低嘆,干干凈凈的探花郎,好似涉世未深的白梅,剛從冬日里的花苞里出來,所以眼里便是一片潔白。
琉璃黑的袍袖掃過桌案,沈玨聲音低沉:“韋平生是先帝提攜上來的,又是太后唯一的親弟弟,即便證據確鑿,即便御史都上了折子,太后若想包庇,這件事也治不了根本。”
“現在皇帝還不能獨自決斷對錯,韋平生是皇帝親舅舅,你莫非以為皇帝會有這魄力大義滅親不成?”
白玉安臉一白:“可下官看不過去……”
沈玨沉眉看著白玉安皺眉:“你若想在官場上存活下去,便該知道太后必然是你動不了的人。”
“朝臣與皇權雖是互相制衡,但你要知道,天子犯法雖與庶民同罪,你又見過幾個天子同罪的?”
“歷朝皆是如此,你若看不透徹,憑著你一句看不下去,就去往石頭上撞,十條命也不夠你糟蹋。”
白玉安的手指捏緊,低著頭不說話,半晌了才道:“那就這麼放任韋平生貪下去麼。”
沈玨臉色沉沉,眼神里冷酷:“我就是要放任他。
”
放任韋平生何曾不是一種捧殺,沈玨給他不敢動他的假象,讓他肆無忌憚毫不遮掩,等參奏他的折子紛紛上去,太后也頂不下壓力。
沈玨知道殺他雖不可能,但罷官卻是有可能的。
他看著白玉安,這些話他不說出來,白玉安回去細想就應該想明白的。
她應該能明白他的意思。
白玉安呆住,心頭將沈玨的話在心頭思量幾瞬,隱隱有些猜到幾分。
不由抬頭看向了沈玨。
沈玨眉眼深邃,臉上好似未流露過過多的情緒,那種隱藏在情緒之內的,深不見底的算計,她竟有些感到害怕。
她不禁又想到那日被劫的事情,她始終不相信那是巧合。
見沈玨還在看著自己,那雙眼睛毫不忌諱的流露出的打量,讓白玉安心里一跳。
沈玨這樣心思縝密的人,為何要同她說這些話。
她有些不明白,難道他就這麼信任自己?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抬眼看了眼沈玨,見他已經收回眸子,心里莫名一松。
她想著自己要是直白問他是不是斷袖,會不會有些冒犯。
再說即便沈玨就是,白玉安覺得他應該也不會承認。
心里左思右想,白玉安苦惱著怎麼去試探,耳邊卻忽然又響起沈玨的聲音:“上次白大人說要請我用飯,這話還做不做數?”
白玉安一愣,摸不透對方心思,看向沈玨呆了下才道:“自然做數的。”
沈玨就一笑:“正好我后日有空,那不若白大人后日邀我?”
哪有這麼直白讓人請客的,且請沈玨吃飯,尋常鋪子定然是不行,若是去酒樓里,那她那點銀子……
但若是不請,又顯然言而無信。
白玉安背地里咬咬牙,只得硬著頭皮應下來。
但早點請了也好,免得欠著這一個人情。
只是這大過年的,沈玨不在家里跟著族中親戚聚著,卻要來找她請客做什麼。
但這話她也沒好問出去,人家的家事,她又與沈玨不熟,問出去已是冒犯了。
白玉安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屋子里竟一下子沉默下來。
沈玨看著對面的白玉安半晌,雅致清風的面目與黑衣并不相稱,反而讓他瞧著有幾分玉色溫潤的柔和。
平日里見他做事也是慢條斯理的,沖鋒做出頭鳥倒是快。
心里嘆了嘆,瞧著人也不愿與他多呆下去,便站了起來道:“走吧,我送白大人回去。”
白玉安就忙如釋重負跟著站了起來,一轉眼的眼神,卻注意到了立在自己身后的屏風。
屋子里的光線昏暗,她看了半天也沒看清那屏風上到底畫了什麼,不由好奇的往前走一步,想認真看看。
沈玨冷淡的聲音這時卻在身后響起:“我勸白大人最好還是不要去看。”
這話倒讓白玉安越發好奇了,他詫異的回頭看向沈玨:“為何?”
沈玨的眼眸深沉,清貴的臉上有些深意:“我怕白大人看不得這些東西。”
什麼東西是她看不得的?白玉安自小就愛看些志怪本子,越是稀奇她便越感興趣。
再說一塊放在雅室內的屏風,又能畫什麼東西。
白玉安就笑了笑道:“沈首輔多慮了。”
說罷白玉安就迫不及待湊過去瞧,這一湊近瞧清楚了,臉上刷的就一下子紅了起來。
那屏風上畫的竟是兩名男子不同場合,不同動作的……
白玉安第一次見這種露出的畫面,愣在原地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