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桃拿出帕子就蹲下要為白玉安擦干凈。
白玉安攔住她:“不算什麼,外頭人看著的。”
阿桃這才往四周看去,見著周圍站了好些嬸子,正往她們這邊看來,不由站起身收起了帕子。
陳媽媽租的住處是商人買地來自建的屋子,專用來租的,瞧著有些年了,從大門進去,便是一排排的廊屋,庭院也是極小。
陳媽媽住的地方,便是這些廊屋中的一間。
白玉安向陳媽媽問道:“這一間房的租錢是多少?”
陳媽媽邊推開門邊道:“三月交一次,也要一貫半錢。”
白玉安點頭,看向面前昏暗狹窄的屋子。
屋子內的陳設十分簡陋,一眼便可看盡全貌。
只見窗邊放著一張床榻,床榻上正躺著一名枯瘦的男子,旁邊還守著一名約六七歲的女娃。
那女娃看見白玉安,見著人面目仙姿玉色,猶如神仙似的,不由睜著大眼看呆了去。
陳媽媽熱情邀著白玉安進去坐,又趕忙去給白玉安倒茶:“大人將就著,屋子里只得這些。”
那瓷杯上還有些深色污穢,像是許久未曾拿出過的杯子。
白玉安看了一眼,捧著茶杯看向了正在看她的小女娃。
阿桃將手上的盒子放到桌子上,看著白玉安手上的杯子也皺了眉。
陳媽媽注意到了白玉安的視線,就忙叫來守在床邊的小女娃過來:“春娘,快過來給大人磕頭。”
那叫春娘的小女娃聽罷,連忙走過來,雙膝一跪,就給她眼中神仙似的大人磕頭。
白玉安忙放了杯子,將小女娃攔了下來,看著陳媽媽笑道:“陳媽媽便隨意些,春娘不過一個小女娃,怎能輕易磕頭。
”
陳媽媽便有些局促的點頭。
白玉安拉著春娘的手,見著她臉上滿是污漬,像是許久沒人照看過,便朝著陳媽媽問道:“春娘的娘親呢。”
陳媽媽長長嘆了口氣:“去年就扔下孩子跑了,我也沒去找,她跟著我兒子也苦,我也不想難為她。”
白玉安垂下眼眸看著面前懵懂看著她的女娃,心有憐憫。
那雙眼睛黑亮,眨巴的看著人,還帶著打量的清澈,若是這張臉干干凈凈的,必然也是清秀討喜的。
不由就從懷里拿出白帕,替春娘將臉上的臟東西擦了擦。
這時一直躺在床上的男子撐起了身子,看向白玉安喊了一聲:“白大人。”
白玉安這才往床上看去,想著因是陳媽媽在他面前提起過自己。
陳媽媽忙介紹道:“這就是我的小兒子,大人叫他石二就是。”
床上的石二看起來十分虛弱,臉頰微陷,眼眶泛青,頭上的束發猶如稻草,松散的衣襟處隱隱可見里面因過分消瘦而凸顯的鎖骨。
這模樣一眼便看的出是久病臥床的人。
她竟不知陳媽媽家中這般困難,白玉安心里生出難受,看不得這些。
她看向石二道:“可是生的什麼病,怎麼這麼久也不見好?”
陳媽媽抹著淚道:“前幾年還好好的,后頭也不知怎的,在做活時忽然就暈倒了,后頭便開始時不時暈倒,有時候醒來話都說不利索。”
“我帶著他看過許多郎中,皆說沒有法子。”
“現在連走路都困難了,只能在床上躺著。”
“偶爾還能走走,只是暈哪了也不知道,誰又敢雇。”
石二如今已是瘦骨嶙峋,白玉安看不下去,看向了安靜站在她腿邊的春娘。
小女娃臉上帶著早熟的老成,眼眸里卻還依稀有些不諳世事,只是手上已布著繭子了。
第149章 微不足道
這便是窮苦的生活。
一場病便能將日子壓垮,也連累了無辜稚童,如此小的年紀,已開始照顧大人了。
白玉安嘆出一口氣,摸了摸春娘的臉頰,從懷里將一個錦袋放到了春娘的手里。
這袋錢是白玉安早準備好的,本也是打算給過來。
陳媽媽看到白玉安的動作連忙走過來道:“大人,使不得。”
白玉安起身看向陳媽媽:“不過是我的心意,收下便是。”
說著白玉安又對著陳媽媽低聲道:“陳媽媽明日再過來就是,也在家中歇歇。”
陳媽媽就推了推春娘:“還不快謝謝大人。”
春娘便抬頭呆呆看著白玉安:“謝謝白大人。”
那道聲音稚嫩,語氣里卻帶著老成與正經,讓白玉安不由笑了笑。
她柔了神色,看著春娘摸了摸她有些亂糟糟的頭發,這才對著陳媽媽道:“陳媽媽不必送我,我先走了。”
說著白玉安又走到了床前,看著床上的病弱慘淡的人,應該是正壯年的年紀,此刻瞧著卻如搖搖欲墜的枯木。
那身上的被子沾滿了污色,汗津津蓋著定然也不暖和,地上的鞋子也是看不清顏色的布鞋,好似哪一處瞧著都是苦的。
白玉安如鯁在喉,回頭看了眼呆呆看著她的春娘,回頭對著石二低聲道:“日子是往前的,往好處想。”
石二靠在床頭上點頭,聲音有氣無力:“謝謝大人。”
白玉安默然點頭,已不知該如何開口,這才帶著阿桃轉身往門口走。
剛走到門外頭,白玉安便聽到春娘追出來的聲音:“大人,您還會再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