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楓哪還顧得上她:“他們又不抓你,你怕什麼,要是搜到院子里,你正好圓一圓,省得他們看見這里起爐開灶,又不見人,把莊子搜個底兒朝天。”這不就是拿她當靶子使嗎?白師師心不甘情不愿,可又沒有辦法,只能把衣服穿好,去院子里呆著。誰想,那些官兵只是來巡山,順便到莊子里討口水喝,根本不是來拿人的。虛驚一場。白師師把這群官爺送走后,對著密室喊:“出來吧,我那頂天立地的好侯爺!”最近一段時間,常有官差去西山巡邏。每次都把程子楓嚇得不輕,晚上睡覺都只做噩夢,生怕哪天就被抓了。殊不知,這都是海云舒運作的。小嬋聽說程子楓嚇出了病,笑得直彎腰:“夫人,還是你棋高一招,就說咱們在西山丟了牛羊,遇了劫匪,只要錢給夠,他們巴不得去山上溜一圈混個閑差呢。”海云舒只顧品茶:“這才哪到哪,更折騰的還在后頭呢。”*這日,少陽長公主邀海云舒去游青屏山。腳下的青石板落滿苔蘚,春雨后,檀溪上桃花流水,遠處是芳草青山,青黛色里起了層霧氣,云山繚繞間,景致別佳。長公主問:“姓趙的還去你那里鬧事嗎?”
“你發話了,他哪敢鬧啊。”
“不鬧就好,他要再找你麻煩,就告訴我,我治他。”
海云舒拖人打聽到,這趙員外并非長公主什麼心腹,只是銀子多,用錢砸出的路子。
他曾經在災情時期大肆屯糧,哄抬米價,弄得人心惶惶,險些引起暴動。
若不是朝廷及時開倉賑災,后果不堪設想。
海云舒大概猜到長公主是想甩掉這個狗皮膏藥,所以才大膽出手。
她用重金雇了山寨草莽,一把火燒了趙家的糧倉,劫走了他的銀子。
一無余糧周轉。
二無取糧之銀。
趙員外只能干吃啞巴虧。
海云舒又跟公主府簽了筆買賣。
付了定金,約好三日之內供給莊子五百匹絲綢,三日后,絲綢自然是沒有交付。
海云舒違了約,這筆定金,也就理所當然地進了長公主的腰包。
一切做得合情合理,天衣無縫。
長公主瞧海云舒處事干練,很是欣賞。
“唉?你瞧那是誰?”兩人說著已經來到了半山腰的武陵寺。
遠處,江成璟迎面下山而來。
旁邊還跟著一個清秀恬靜的女子,輕輕地挽著他的胳膊,面頰印著微微緋色,小女兒家的嬌嗔表露無遺。
兩人郎才女貌,氣質相宜,很是登對。
江成璟也看到了海云舒。
幾十層的石階不高,他卻像是走了很久。
“沁姑娘?”
少陽先一步認了出來,先是出乎意料,然后笑起來:“又來禮佛啊?”
“少陽長公主?恕我失禮了。”
那女子聞聲,連忙屈膝行禮。
這時,海云舒才察覺到她是眼盲。
十六七歲的模樣,一襲鵝黃色的百褶羅裙,青玉環珮系在腰間做點綴,平淡里透著雅致。
站在男人身邊,小鳥依人的惹人憐愛。
反倒是江成璟,有些心不在焉。
少陽打趣:“都說你們好事將近,我還不信,看來是我蠢笨了。能得攝政王這樣風流倜儻的夫君,難怪沁姑娘氣色都大好了呢。”
沁姑娘面頰再起一層潮紅:“長公主就別取笑我了。”
言語間是抑制不住的幸福,挽著江成璟的手也不由更緊了些。
江成璟卻不動聲色地把胳膊抽了出來:“你們聊。
”
沁姑娘默默用手絞著帕子。
少陽笑:“男人都這樣,外人面前臉皮薄,一到床上可會疼人了。”
沁姑娘當即臉紅到脖子根:“長公主,你瞎說什麼呢?”
“呦,害羞啦?”
“璟哥哥,他是很好。”
從前,只當江成璟是靠這張臉蠱惑人心,沒曾想,遇到個眼盲的,還是能把人釣上鉤。
“云舒,瞧瞧,這才天作之合。”
海云舒保持姣好的笑容:“恭喜沁姑娘了。”
她蹙眉:“你是?”
少陽介紹:“這是東昌侯府的海娘子。”
“哦,是她啊。”
這句話回得耐人尋味,似乎是聽過她的名號,且聽得不是什麼好事。
她微微欠身:“海娘子,久仰大名,如雷貫耳。”
這兩個詞用得分量重了。
海云舒只嘆一聲:“沁姑娘太客氣了,看著你們年輕人是真羨慕啊,柔情蜜意,游山玩水的。哪像我,熬成了黃臉婆,也懶得出門現眼了。”
“你,你也不比我大幾歲吧?”
海云舒仗著魯家姑娘眼盲,開始瞎扯:“姑娘是家中明珠,十指不沾陽春水,又怎知我這當家的艱難。婆母欺凌,姑嫂挑唆,一大家子的爛事,能把人折騰死。再好的容貌,都得磨成一臉塌皮子。”
江成璟在一旁聽見了,只是淺笑。
沁姑娘卻被繞的云里霧里。
她那些小姐妹不是說,這海娘子出塵清麗,頗有手段,連一向嚴苛的攝政王,都為她夫君的案子,網開一面。
沁姑娘問:“你真的羨慕我?”
海云舒:“姑娘托生在國公府,不日又要嫁給攝政王做王妃,這一等一的好命,還不足以讓人羨慕?”
“也是。”沁姑娘低眉含笑。
從始至終,江成璟站在一旁,聽海云舒瞎扯。
他像是在笑,仔細看,又沒在笑。
眼神像黏了膠,把海云舒從頭到腳粘了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