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的主君下獄,主母被斬立決,有個姑娘還惹出那麼件不光彩的事。這樣的門戶,誰管不惹一身騷。退一萬步講,她就是真的撒手不管,外人也不會說什麼。沒準兒還夸她大義滅親呢。”
她這婆母,是心里有千百個彎彎繞,面上也是菩薩低眉。
“那我們怎麼辦?奴婢記得,夫人不是求攝政王一直拖著侯爺的案子嗎?怎麼突然就要結案了,還都傳要判那幾人個誣告呢。”
這點,海云舒確實也沒想通。
案子是由江成璟親自過問的,若不是他改了主意,旁人誰敢說半個不字。
已經吩咐了鶯歌去打聽消息,想來會有答案。
海云舒擺弄著插花,剪掉多余的綠葉:“再等等。”
又過了一會兒,鶯歌才從公主府打探回來。
她一路風霜帶雨的,連口潤喉的茶也顧不得喝。
“長公主知道夫人憂心,就親自去了趟宮里打聽,她說,二爺的案子,最后是小康太后定的。”
“小太后?”
怪自己蠢了。早該想到是她的,除了她,誰還能說得動江成璟?
海云舒讓鶯歌坐下先緩口氣:“定的無罪?”
鶯歌點頭:“是。聽說那幾個誣告的人,已經畫押了。”
“好快的動作。”
最初程子楓的事兒是海云舒匿名透信告發的,大約是朝中有人想落井下石,就又指派了幾個軍士去作證,想要釘死侯府這樁案子。
朝廷也能借此機會收回些兵權,打壓武將出身的親貴們,何樂而不為?
沒曾想,會有這樣的反轉。
海云舒原本計劃是拖個三年五載,拖到她把侯府整垮,拖到和離,再將這群小人一個個收拾了。
可如今,小太后偏偏插了一杠。也要淌這趟渾水。
鶯歌擔憂:“夫人,要是侯爺判了無罪,恐怕很快就會回府了。到那時候,只怕咱們做起事來,多有不便啊。”
小嬋并不認為:“有何不便?是侯爺狼心狗肺在前,夫人只管與他和離,他還能殺人滅口不成?”
鶯歌說:“若是此時夫人和離,嫁妝都拿不回來,豈不太便宜他們了?”
“那怎麼辦,咱們現在腹背受敵。你說小太后為什麼要這麼做啊?放侯爺回府,那在外人看來,不是幫夫人嗎?她怎麼肯?”
“你傻啊,侯爺回來,不就拴住夫人了嗎?”
小嬋突然開竅:“如此一來,她跟攝政王之間,不就更沒阻礙了?”
鶯歌道:“狡兔三窟,好在夫人有先見之明,搭上少陽長公主這條線,不然攝政王說翻臉就翻臉,不是把夫人往火坑里推嗎?”
“夫人可想好如何應對了嗎?”
海云舒指尖叩著案幾,她想事情的時候,一貫這樣,單從表情瞧不出是淡定還是憂慮。
其實,鶯歌和小嬋的顧慮都沒錯。
程子楓一旦回府,家里的人就沒了顧慮,說不定還會和以前一樣,合起伙來算計什麼陰謀,只怕到時候防不勝防。
海云舒嘴角牽出一抹不易察覺地笑:“別忘了,咱們還有琮兒。”
這局棋,從一開始程子楓就注定要輸。
只要琮兒還在。
只要琮兒還是東昌侯府的世子。
他們就是再算計,再忙活,最后還是給她的兒子做嫁衣。
程子楓既然想回,那就回來好了,一家子整整齊齊,到時候也更方便收拾。
寵妾滅妻也好,兔死狗烹也罷。
總之這頂帽子,他是帶定了。
*
果不其然,這一天,沒讓程家的人等太久。
大理寺主審的程子楓陣前投敵一案,最終被判是誣告。
對外說是東昌侯并非投敵,而是去敵營打探消息時,不幸中了敵人圈套,這才生死不明。
案子由皇上親自過問,可皇帝只是個六歲大的娃娃,能懂什麼?
怎麼判,還不是任憑宮里垂簾聽政的那位說了算。
最終,為此事作證的幾個軍士被判誣告,刺配到涼州。
而朝廷恢復了程子楓平遠大將軍的封號,圣旨上還說,要不遺余力將東昌侯找回來。
訃告一出,清退了民間不少流言蜚語。
程老夫人更是喜極而泣。
她見時機已到,便去武陵寺算了個良辰吉日,以東昌侯突然現身關外,千里歸鄉的戲本子,風風光光的把程子楓接回了侯府。
侯爺死里逃生,是天大的喜事。
再加上,琮哥兒和珂哥兒這幾日就要做周歲禮,索性遍請京都的達官顯貴,一起擺宴慶賀慶賀。
第36章 抓周
見天家都不追求程侯的案子,那些慣會見風使舵的人,也都上門拜禮。
程府門前,賓客是絡繹不絕。
海云舒身為侯爵夫人,定是要主事的,更何況還牽扯到琮兒的周歲禮,她自然上心。
司衣局一早送來的是套蓮青色萬字織銀連煙十二幅湘裙,平整地撐在檀木架子上,日光透過紗窗撒下幾縷微亮,繡線蜿蜒好似曲水浮動,波光粼粼。
一看這幾朵青蓮就是出自潘秀的手筆。
替海云舒更衣的嬤嬤說:“這套湘裙,全然是照著夫人的尺寸裁剪,府上十個繡娘,整整秀了兩個月呢。
”
另一個嬤嬤也夸:“夫人頸長身細,穿上去裊楚宮腰,再沒比您更合適這身衣裳的了。”
小嬋一直在外屋忙活,乍聽著,還以為幾個嬤嬤是溜須拍馬的想討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