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鮑興連連求饒:“王爺這麼說真是折煞小人了,小人一心忠于朝廷,忠于皇上,哪會有什麼別的主子。”
“沒有最好,當心混到最后,兩頭空空,連個收尸的人都沒有。”
歷朝歷代,酷吏都是皇權手里的刀,最后都沒什麼好下場。
這些年,死在鮑興手里的冤魂不少。
可死在江成璟手里的官員更多。
若說比誰更閻王,那還是江成璟更勝一籌。
鮑興恨不得卑微到泥土里:“王爺,小人知錯了,求王爺恕罪,求王爺饒小人一命吧。”
江成璟畫風一轉,語氣陰狠又凌厲:“你跟誰賠罪呢?”
“小人……”
這郎官也不傻,變臉比翻書還快。
剛才還在海云舒面前趾高氣昂的,現在縮個腦袋,跪行到她面前。
低聲下氣:“程侯夫人,剛才是小人瞎了狗眼,多有冒犯,實在罪大惡極,您大人大量,就饒小人一命吧。”
海云舒不搭腔。
逼仄的角落里,她還正狼狽著,哪里有閑情逸致料理他的事。
他看看海云舒,看看江成璟,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看本王干什麼?本王臉上又沒寫字!”
鮑興嚇得低頭,再求:“程侯夫人,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五歲黃口小兒,都等著小人一個人養活,小人不能出事啊。求你跟王爺求句情吧。”
海云舒知道他嘴里也沒幾句實話,只是厭煩他的糾纏。
她對江成璟說:“我沒事,你饒他一命吧。”
鮑興松了口氣,把頭磕得咚咚響:“多謝王爺開恩,多謝王爺開恩!”
既然海云舒開口求情,江成璟也就給了個臺階:“天色不早了,如果鮑大人不問案了……”
他忙接話:“不問了,都問清楚了。
小人這就派車,送程侯夫人回府。”
現在他是巴不得海云舒趕緊出這個大獄。
一邊是小太后下旨要嚴加拷問,一邊是攝政王要撈人,哪個他都得罪不起。
這塊燙手的山芋,他還是能扔多遠就扔多遠的好。
江成璟這才緩緩起身,行至角落:“海云舒。”
“嗯?”
“咱們走。”
他的身影壓過來,攔住了僅有的光,將她罩在一片黑暗里。
她想起身,可雙腿早已麻痹。
腳下一軟跌進他的懷里。
“對,對不起……”她實在不知該說什麼。
“你可真是麻煩。”
說罷,他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她過于消瘦,像捧了支羽毛一樣,輕飄飄的。
大庭廣眾,海云舒被他這樣親昵的舉動嚇了一跳,本能地想掙脫。
“別亂動。”他警告她。
在場的人皆俯首跪地,頭不敢抬一下,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出。
——未婚妻死了,情人是嫌犯,金主下旨徹查,王爺親自過來撈人……
縱然是見多識廣的衙役,也得懵上一懵。
第102章 捏死螞蟻一樣輕易
這一晚上的八卦,夠他們消化好幾個月了,也是刺激。
從暗牢里出來,海云舒覺得空氣是干凈的,新鮮的。
在污濁黑暗的地牢待了幾天,就連外面的夜風,都透著一絲溫暖。
江成璟用披風將她裹嚴實。
海云舒埋著頭,雖然是晚上,沒什麼人,可她也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和江成璟舉止親昵。
“你捂著臉做什麼?”
“我怕別人誤會。”
“膽子這麼小?跟我犟嘴的時候,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
他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挖苦她的機會。
“你就這麼敞開了說,傳出去,你只是多了樁風流韻事,我都能被唾沫星子淹死。
”
他早有預料,很肯定道:“放心,沒人看見,這條路不會有人。”
“你又不是土地公,你怎麼知道?”
他們是從應天府衙偏門走的,江成璟輕車熟路,直達衙門外,一點彎路也沒繞。
也真如他所說,一個人都沒遇到。
“這府衙里何時何地何人巡邏,何時交接班,我都了如指掌。”
海云舒這才想起,江成璟原來就在這里當過差,是因為考績優異,才被先帝調去了刑部。
他把海云舒放進馬車:“我想跟誰一起,就跟誰一起,從不在意別人怎麼說。
“如果你不喜歡,我會讓他們閉嘴。”
海云舒:“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知道,你挑明了說,也是為了保護我……只是……”
江成璟懂她。
懂她的忍辱負重,懂得她的投鼠忌器。
“海云舒。”
“嗯?”
空間狹小的馬車里,他的聲音由顯沉靜。
“要不要考慮和離?”
話一出口,江成璟自己也嚇了一跳。
從前,他倒是想看她出丑,可真當她狼狽不堪地出現在眼前,他也不見得多高興。
這個世上,除了他江成璟,由不得別人欺負她。
海云舒斂著眉眼,不敢看。
安靜的連根針掉下來都能聽到。
“江成璟……”
“說。”
海云舒道:“如果我們是朋友,你這麼勸我,我很感激,真的。如果我們只是合作關系,你的建議,我暫時還不能考慮。”
程家的仇還沒報,罪魁禍首還在逍遙法外。若不把他們修理干凈,如何對得起前世受苦的孩子和自己?
江成璟拂袖:“怎麼做隨你。”
“你沒生氣吧。”
她也不想惹惱他。
“犯不上。”江成璟還挺豁達:“我既然來接你,就不會讓你再惹上麻煩。你只管乖乖地回家,剩下的我來擺平。
”
重生以來,海云舒第一次嘗到了有肩膀依靠的感覺。
像是炎炎夏日的細雨,冬日里的暖陽,終于不再是一個人的惶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