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宴洲見她帶過。
但是如今這帕子在衛宴書宮里。
晉陽的民風未開化至女子的貼身之物隨便贈予別人的地步,若不是兩情相悅,怎麼會有她的香帕。
衛宴洲的表情一瞬間變得非常可怕。
程寧其實對這條帕子的記憶已經模糊,那似乎是娘親給她繡的,她又嫌麻煩不愛帶,一來二去就弄丟了。
可是為何在衛宴書那里?
不存在贈予,她便是送,也不會送如此女兒家的東西。
“熹妃臉都白了呢,”謝念瑤哼笑:“是不是太意外了?還是在盤算著怎麼說謊騙過陛下?”
“沒有,這帕子,不是我與雍王殿下私相授受。”
她喝了酒,嗓子有些啞。
謝念瑤像是早知道她會抵賴:“難道你還想否認這帕子不是你的?全燕京誰不知道,熹妃的閨名‘寧’,素愛紫鳶,你的程府閨房院子外,不是種了滿園的紫鳶麼?”
“帕子是我的,”程寧抬眸看向她,眼中無半點心虛:“可我說了,我與殿下并未互贈私物。”
她這樣的眼神,在戰場上叫敵人都要害怕三分,更何況是謝念瑤。
謝念瑤指甲都陷進肉里,恨不得撲上去撕爛程寧的嘴。
可衛宴洲在,她要端出一副皇后的儀態來,好叫他知道自己沒被選錯。
“未贈予私物,那這帕子是什麼?莫非本宮有你的香帕,收藏起來刻意栽贓你們不成?!”
謝念瑤是刻意為難,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程寧轉向衛宴洲:“我沒送,殿下也不會刻意收藏我的香帕,否則為何會遺落在東宮,供人拿下話柄嗎?”
衛宴書何苦給自己找這樣的麻煩。
原本在一旁冷眼旁觀的衛宴洲,突然冷笑出聲:“你是在維護他?自己都自身難保,真難為你這樣為他打算。”
雖然是笑著,可眼中的怒氣比方才更盛。
程寧微嘆了口氣,合上唇沒再說話。
“怎麼不說了?”謝念瑤依依不饒:“陛下戳中你痛處了?還有你這頭上的簪子,難不成不是下午你們私會時雍王送的麼?”
解釋再多,謝念瑤今日也不會輕易放過她。
程寧知道,所以索性閉口不言。
“當年本宮還小,曾多次在宮中見過彼時還是太子的雍王,和彼時還是將軍的熹妃你,秉燭夜談,當初可羨慕呢。”
她一字一句,不過是故意將程寧的過往講給臨華宮里的宮人聽。
聽聽他們的熹妃有多不要臉。
看著程寧的臉一寸寸發白,她就覺得心底好快意啊。
“娘娘也知彼時他是太子,我為將帥,君臣之間談論朝政國事,到了女兒家眼里就是談情說愛,娘娘就是以如此心胸,掌管六宮的麼?”
謝念瑤沒想到她還會反唇相譏,張口便是下她的臉,立刻勃然大怒:“你說什麼?!”
程寧聲音很輕:“我說錯了麼?光憑一塊帕子,娘娘要扣上什麼罪名?私通穢亂?”
在宮里,私通穢亂是大罪,嚴重一些便是賜白綾鴆酒。
謝念瑤的心思她清楚,謝家一直與程家相對,恨不得程家滅門。
她這麼費盡心思,當然是想往程寧頭上扣的罪越大越好。
可有悖事實的罪,扣過來程寧也不會認。
她認了,牽連的就是旁支無數。
從前厭煩后宮,覺得一幫女人斗來斗去沒意思,見著了程寧都遠遠躲開。
如今自己深處其中,更是厭惡非常。
可也才發現,女人是政局中少不了的一環,她們在后宮,照樣可以影響前朝走向。
只在于皇帝怎麼看。
程寧看向衛宴洲:“我離京兩年,陛下心知肚明,娘娘也心知肚明,今日與雍王相見,是得了陛下的準允,請問陛下,現在要罰臣妾嗎?”
“陛下!熹妃好牙尖嘴利!”謝念瑤撲過去抱住衛宴洲的手臂,做出哭狀:“臣妾不過是來問問,她竟然將覺得臣妾是來挑事!”
是不是挑事,三人心中都有較量。
程寧看著衛宴洲,是在等他的宣判。
其實來興師問罪的人不是謝念瑤,是他才對。
擺了這麼一張宴席,要她笑,要她喝酒,要聊衛宴書,要生氣。
全都是衛宴洲要的,這塊香帕也好,這支金簪也罷,衛宴洲要怎麼定罪,那它們就是什麼。
衛宴洲垂眸看著程寧那張犟臉。
只服了一次軟,現在又是這副模樣,骨子里就帶著擰。
遇到衛宴書就不會妥協了麼?
好,很好。
衛宴洲蹲下身,將那簪子取下,任程寧的發散下來,蓋住她的半張臉。
當將軍時候的程寧是颯。
而變成熹妃時候的程寧,身上有種破碎的美。
他的指腹撫過鬢邊,尤為愛憐。
看得謝念瑤更為妒火中燒,她恨不得現在就撕了程寧,撕成碎片,扔去亂葬崗里喂狗!
可緊接著,衛宴洲叫出一句:“嫂嫂,那你就去永安宮里跪一夜,靜思己過,好嗎?”
嫂嫂!
這兩個字不僅令謝念瑤,更令在場所有宮人全都變了臉色。
沒有多想,一個個全都噗通跪倒。
殿里靜的外邊雪花落地的聲音都聽得見。
程寧閉上眼,羞辱如同凌遲的刀子,一刀刀刮開她的血肉。
“王喜,陪熹妃去,順便抄經十遍,就替....先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