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次差點暈過去,衛宴洲都見她往自己手上狠狠一擰。
那股狠勁,跟她上戰場殺敵時無異。
皮上甚至都青了一塊。
他身上的氣勢越發陰沉。
晚膳時分,王喜命人傳了膳過來,苦口婆心勸勸這個,勸勸那個。
程寧再這麼下去,非得出事不可。
可是陛下一句也不勸著,兩個人都是犟脾氣。
他只能趕緊命人去太醫院,請了孟歆過來候著。
晚膳程寧也不吃,甚至王喜連藥膳都備了,可程寧就是不松口。
她不吃,衛宴洲的臉色便又青了幾度。
入了夜,空曠的大殿灌風,更冷了幾分。
原本便視物不清,加上頭昏和高燒,程寧都辨別不出自己寫了什麼。
可是胸口撐著一口氣,使得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倒下去。
她在賭,賭自己在衛宴洲會不會先退步。
賭他能退到哪個地步。
嫂嫂在獄中情況不知如何,她必須搏衛宴洲一個承諾出來。
可是真冷啊,膝蓋以下的腿已經麻的沒有直覺,執著筆的手需要用力穩住才不發抖。
身體四面八方都在進風一般。
甚至連舌尖都被她咬爛。
到了亥時末,衛宴洲終于認輸。
他眼見程寧搖搖欲墜卻還倔著,一陣風都能將她吹倒。
終于奪了她手中的毛筆,‘啪’一聲扔在桌上。
程寧竟然還掙扎著要去抓。
“夠了!”衛宴洲抓著她的肩:“程寧,見好就收!”
見著什麼好了?
程寧喃喃:“還不夠十遍——”
衛宴洲將她的紙抓過來,自己提筆,抄了一頁,又扔回去:“行了吧?”
他親自抄的書,謝念瑤見了不可能再敢為難。
說完,他打橫將程寧抱起來。
他坐了一晚上都覺得雙腿酸澀不已,何況這樣跪著。
然而程寧還掙扎著要下地:“不用、你管,你只會欺負我。”
因著高燒,嗓音沙啞的緣故,程寧說這話時莫名有些泣意。
“我欺負你?”衛宴洲獰笑著:“不是你氣我?”
這人都快燒成炭爐了,擱懷里都燙手。
王喜忙取了大氅過來。
“你明知嫂嫂懷孕,還拒不見我,又逞兇泄/欲,我、我不要你管。”
原來還是因為那夜的事氣著。
衛宴洲的氣莫名就散了一些,忍不住解釋了一句:“那是因為你總是為了程家的事才肯主動來找我,我就不能生氣?”
他還有理了。
也不想想程家走到如今是因為誰,不是他蓋棺定論,她何至于如履薄冰。
程寧往他脖頸上咬了一口,泄憤。
衛宴洲也不覺得疼,這會兒的程寧沒有攻擊性,像貓爪撓人似的。
攪弄的他心癢了癢。
“嫂嫂是個婦人,在大獄懷孕難免不便,程家的事與她無關,你放了她,好不好?”
王喜在一旁聽著,其實陛下若早告訴程寧,他已經命人去獄中照顧。
那娘娘今日也不必如此辛苦。
唉,陛下就算再恨程家,可眼下,程家的人也還好好的。
他卻什麼都不說。
衛宴洲沉吟了半晌,道:“朕可以放人,你兄長寫個和離書,讓陳意禮從此與程家無關,她便可出獄。”
什麼?
程寧原本都快昏過去,又被氣醒了:“陳家早就沒有人了,你讓她一個懷著孕的婦人去哪兒??”
“那朕不管,你自己決定,也可以不寫,你們程家的孫子一出世便是罪臣。”
程寧無奈嘆道:“你果真是恨程家,恨不得我們絕后。
”
“哥哥嫂嫂感情深厚,和離書不會輕易寫的,你讓我見他們一面,我勸哥哥。”
事到如今,能救一個是一個。
人活著,比那些虛名重要太多了。
衛宴洲低睨她一眼,冷哼:“如你所愿!”
目的達成,程寧終于抵抗不住昏沉的病勢,在衛宴洲懷里暈了過去。
回了臨華宮,春華差點嚇死。
放在床上,衛宴洲掀開她的裙擺,發現雙膝果然已經青黑。
孟歆過來忙活了大半日,上藥開藥的。ġɡΫ
等到藥煎好喂下去,又廢了一番功夫。
昏迷中不肯吞咽,孟歆狠著心用針將她扎醒了。
程寧神志不清,以為自己在軍營,不悅道:“放肆!”
卻被衛宴洲掐著頜骨,強行灌進去。
“大、唔大膽!”
程寧最討厭喝藥,因為苦。
她的病拖了這麼多天,也是因為總趁著春華不注意將藥倒了。
現在被人摁著,哪里肯。
但衛宴洲比她更為強勢,按著人,手勁不松,嘴里卻哄著:“我的大帥,乖乖喝藥。”
第21章 溫柔刀是衛宴書
就好似他曾無數次這麼哄過。
孟歆和王喜都別開頭,假裝自己沒聽見。
大帥這麼個詞,現如今除了衛宴洲,沒人再敢喚出口。
因著程寧掙扎,一碗藥灑了許多在她衣服上,可到底是喝下去了。
衛宴洲親力親為,替她換了中衣,又在她掐出青痕的手臂上上了藥。
見人睡得安穩后,才揮退了孟歆等人。
他清洗一番,上了床,將程寧攬進懷中,捂的出了汗,燒退了才罷休。
半夜程寧被渴醒,醒來時聞到熟悉的氣味。
衛宴洲身上總帶著一些木香,猶如雪松,清冽而強大。
他沒醒,一雙手還死死箍在程寧腰側。
睫毛如鴉羽,長得比女子的還要好看,但是不知夢見什麼,眉頭淡淡地鎖著。
披散得長發讓他褪去一些平日的戾氣,顯得柔和許多,不再那麼遠不可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