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歆出去后,他才在程寧床邊坐下,捏著她的手看:“為什麼自殘?”
他剛剛有一瞬間,想起程頤最后一句話。
他說,但愿有一天衛宴洲不會落到他那個地步。
就跟個詛咒一般。
程寧抽回手,雙目澄澈地看他,搖頭。
沒有自殘,只是當時看著哥嫂那樣,就想要有痛轉移心口的疼。
她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自殘。
陳意禮出去了,是件好事,她松了一小口氣的同時,只覺得累。
周轉這麼大一著,怎麼漩渦里的東西還是看不清。
“恨我嗎?”衛宴洲又問。
程寧想了想,點頭。
他似乎很愛問這個問題,明明知道程寧的答案是絕對的。
衛宴洲的手指刮過她被自己掐的青紫的脖頸,手掌是涼的,激起一片戰栗。
“睡吧。”
衛宴洲不愿再看程寧那雙過分清澈的眸子。
那感覺就像是,她從來沒有做錯事,恨也恨得坦蕩,沒什麼好回避。
他給程寧蓋上被子,出了臨華宮的門。
雪不知什麼時候停了,長月高懸,給宮道上的白雪鍍上一層光。
衛宴洲沒上步輦,一步步走回了承乾宮。
他背影寂寥,影子被拉的老長一條,似乎在深宮之中,他形單影只。
怎麼會呢,王喜心想,明明一整個皇宮都是他的。
回了承乾宮,衛宴洲沒睡,叫王喜拿了酒過來。
他就坐在臺階上,給自己灌了兩瓶西域的望春紅。
王喜想勸又不敢,幾次欲言又止,緊張地命人去備上解酒湯。
“王喜,”突然聽見衛宴洲叫他,“你知不知道朕是故意的,故意要程頤寫下和離書。”
他要放人,直接放就是了。
這封和離書,卻要鬧得陳意禮崩潰。
王喜躬身在一旁聽著,道:“陛下這麼做,一定有陛下的道理。”
“什麼道理?朕不過是想看看,他們苦命鴛鴦,在朕手中掙扎不得會是什麼情景。”
程頤的狂怒,陳意禮的歇斯底里,是一出絕佳的好戲,刺傷的還有程寧。
他還要叫人去告訴程風緒,他本來有孫子,但現在孫子不是他程家的了。
看他會不會崩潰,會不會叫囂。
王喜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陛下,喝酒傷身,您還是少喝一些。”
“可是程寧啞了。”衛宴洲又灌了一口酒,自言自語。
年輕的帝王容貌俊美,眼里卻沒有光。
“朕沒想的,以為氣一氣她,她頂多跟我鬧。”
反正他見得多了,貓爪撓人又不疼。
“程家我不可能放過,”衛宴洲將瓶子摔在地上,雙眸猩紅嗜血:“她再恨我也用。”
只要有陳意禮,有程家那個子嗣,他照樣可以將程寧拿捏在手心。
王喜掩下眸中的澀然,大著膽子道:“陛下在意熹妃娘娘,女人家向來心軟,若是生出子嗣,沒準兒就好些了呢?”
子嗣?
第31章 啞疾難愈,是不是該……
燕京城里,因為接近過年,氣氛愈發輕快起來。
不過因為今年是先帝大喪第一年,因此禮制上不允許大辦。
但是燕京本就是皇城,再怎麼低調,兩邊大道也點綴上了紅。
越到年底,城內人流漸大,熱鬧也糟亂。
“傅將軍!”城門口,一道童音歡快地傳來:“傅將軍回朝啦!”
就見城門大敞,一隊鐵馬麒麟甲的小隊入了城。
傅佑廷騎在馬上,長著一張與他的身份孑然不同的妖艷長相。
眉梢太挑,鼻太挺,若不是那身帥甲在身,倒更像一個游手好閑的紈绔。
不過他不笑的時候,顯得有些兇。
孩童們認得他,每回回京,傅佑廷都愛跟他們玩鬧。
將男孩扛到馬上,問他們長大后想做什麼。
男孩們總是大喊:“做大將軍!同你一樣的大將軍!”
可是此次卻沒有,他的馬很快,甩開了副將,直朝皇宮里沖。
宮門外的侍衛認出他的馬,想不到他回來的如此快。
原本南疆到燕京的腳程需要十五日,可自從陛下下令召回至今,也不過十日。
“將軍!”侍衛還未反應過來,已經被傅佑廷甩了馬韁過來,他人已經疾步往里進。
若不是戰事吃緊,傅佑廷早該回來了。
朝中大變,新皇登基,他都錯過。
等終于解決了戰事,卻聽聞程家入獄,程寧為妃的消息。
他當即便忍不住要回朝,可又接到程寧的親筆信,要他留在南疆。
匆匆幾月,變化萬千。
直到衛宴洲發出召回的消息,他才從南疆匆匆趕回來。
剛下了朝,朝臣們三三兩兩往外走。
見傅佑廷步伐匆匆,目不斜視地往里進,都紛紛嚇了一跳讓開路。
“傅將軍,怎麼這麼匆匆,是南疆有驚險軍情嗎?”
“傅將軍,哎哎,陛下還在與謝丞相議事,您不可——”
“嚇死個人,傅佑廷這個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去掀陛下的桌子!”
“他不是一向這樣麼?先帝在位時就是如此目中無人,除了程寧能得他的好臉色.....”
“說起熹妃娘娘,我聽謝相說,她這嗓子壞了十多天,還發不出聲呢。”
說這話的官員突然被人抓了領子。
傅佑廷一張黑臉放大在面前,他似乎咬著牙關:“你說程寧怎麼了??”
“熹、熹妃娘娘啞了!”
這件事都傳遍宮內外了,主要還是從皇后那泄出來的。
謝念瑤傳的是,程寧害她入了魔怔,后被衛宴洲發現罰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