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目靈動,帶著不諳世事的清澈。
程寧有幾分熟悉,是高辛夷。
她與畫卷上的出入不大,不似普通的小姑娘,應當是個膽量頗大的。
雖然是垂頭轉過來偷看,卻也頗為明顯。
見程寧看過來,她也沒有被抓包的慌張和心虛,對程寧彎出一道月牙。
飛天簪顯得她可愛至極。
公孫離也跟著看過去,不過她向來情緒不外露,只是探討般問:“不知是誰家的,聽聞今年的選秀,留下的大部分是世家女。”
若是有心的人留意,就會發現公孫離對程寧說話的姿態很放松。
不似方才跟衛宴洲,一問一答有來有回。
她與程寧見的不多,但是兩人都是打心底欣賞對方。
而且自己這次回朝,位居大理寺卿這個位置,也是源于程寧,她都知道。
“高家的。”程寧捻了幾顆瓜子,放在指尖剝開:“叫高辛夷。”
想不到程寧居然連這個都知道,公孫離又看了高辛夷一眼。
她們的聲音沒有刻意壓低,所以高辛夷也聽見了程寧方才的話。
都不是訝異了,是嚇著了。
她年歲小,進宮期間也沒見過程寧,對方居然認得她!
高家門楣不算高,即便是新皇陛下,估計都得對著名冊才知道她是誰。
怎麼這位熹妃娘娘,卻好似對高家很了解?
她像正在啃食胡蘿卜的兔子見了人,動作都忘記做了。
這麼一副臉上寫著:‘我不會闖禍了吧’的表情,取悅了程寧。
想她曾經也是淘氣的,玩心打起。
她換了個姿勢,一只手半撐著扶椅,裝出一副兇狠,用瓜子殼隔空點了點高辛夷。
高辛夷:“.......”
死了死了,她就說她不要入宮選秀。
可是這是朝廷規矩,除非她因由被趕出去,不然她爹就是抗旨。
進了宮她也沒閑著,總在儲秀宮挑事,規矩也沒有好好學。
原本以為這樣就能被趕出宮去了。
可是她竟然一路留到了現在,也不知道這個惠妃腦子里想的什麼。
現在——這位熹妃腦子里又在想什麼?
她多看兩眼,不過是佩服這位竟然敢公然跟皇帝叫板,皇帝還拿她沒辦法。
可不是有心要得罪她!
頓了頓,高辛夷只好選擇逃避,口觀鼻,鼻觀心,望地板去了。
公孫離覺得她的表情頗有趣,問程寧:“你逗她做什麼?”
“日子無聊。”程寧也笑:“小丫頭以為我要針對她了。”
“當心站隊到惠妃那兒去了,你如今在宮里的日子也不大好過。”
公孫離知道自己不該說這話,但對方是程寧,她覺得沒什麼不能說的。
程寧將剝好的一顆瓜子放進嘴里,道:“不會。”
“不會什麼?”
“高鳴是燕京的知府,與旁的知府不一樣,但我見過一次,他不是個想攀附權貴的性子,否則在燕京如此多牛鬼蛇神里,他獨善其身不了這麼久。”
公孫離:“可現在謝氏為首,朝廷的站隊都在更新。”
這是實話。
李氏下臺,世家樹倒猢猻散,現在的朝廷處在一個微妙的節點。
“不能說純臣就能勢大,但是現在大家機會相同,看得是下一個真正崛起的人是誰。”
程寧低聲說完,將另一顆剝的完整的瓜子仁倒在公孫離的掌心。
公孫離攏上手掌的剎那,穆地明白了程寧的心思。
“你要我去結交高鳴?”
第138章 我近來嗜酸
“公孫大人,我什麼都沒有說,”程寧丟了瓜子殼,拍拍掌心碎屑。
她呷了一口茶,目光被茶杯擋住。
她確實什麼都沒有說,但是公孫離是純臣,這是百分百確定的事。
若是她真心想為百姓做些什麼事,那朝廷局面重組,勢必得是純臣在朝堂占據大頭。
否則,好不容易世家倒臺的局面,隨著時間推移又將卷土重來。
除非公孫離想再經歷一次當年憤然離朝的場面,不然她就必須抓穩大理寺卿這個權責。
突然感到壓力很大的公孫離:“.....所以你一開始向陛下推舉了我,就是希望我沖破世家的局面?”
“可以這麼說。”程寧承認的很痛快:“我覺得你做得到。”
經歷過的人,才知世家當道的沉疴弊端。
所以她當時向衛宴洲推舉,也是信任公孫離能將這個位置坐好。
“阿寧,你不會不甘嗎?”
直到今天,公孫離才問出這一句話。
驟縫先帝崩逝,新皇繼位,程家謀逆入獄,程寧被收繳三十萬軍符,功勞全無,定罪入獄的時候,她遠在朝野之外,就在想程寧會怎麼辦。
半身鞠躬盡瘁,鳥盡弓藏也好,被陷害也好。
她想知道程寧是怎樣想的。
但是她今天才問出來。
因為程寧這樣毫無芥蒂地為晉陽打算,讓她有些不值。
當年因為世家齷齪,她一怒之下辭官回了鄉野,說對先帝沒有怨念是假的。
至親的死,先帝的無能為力,讓她覺得為朝廷賣命不值。
程寧將杯盞放落在桌案上,她眸中情緒復雜。
但有一點:“我做這些不是為了晉陽,是為了晉陽子民。
”
她愿意暫時妥協,不是她多將晉陽朝廷放在心上。
相反,這幾十年世家沉疴的腐朽,她早惡心透了。
但是.....國之本是民,朝廷不安動蕩,內憂外患,最終受苦的,還是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