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程寧要如何,卻不重要了。
他朝程寧跪下來:“奴才也是偶然得知春華曾是文妃宮中的人,將她放在娘娘身邊,也不曾探詢過別的。”
他甚至不知道春華是否真的了解一二。
只是當時想著,文妃留了一命的人,大約不會是有惡念的,放在程寧身邊也好。
程寧垂眸看他,心中空茫。
原來二十四年前衛鶴羽就給衛宴洲留了一顆種子,不知他究竟寓意何在。
“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一先就告訴衛宴洲,事情就不會走到這一步,所有人都不必走到這一步。”
王喜磕了個頭,伏在地上不起來:“娘娘,命運不知會將人帶往何處,奴才也不知若是早日告知陛下,是否能避開這些苦難,可是....他斷然與前二十三年的快意無緣。”
人都會自苦,會自虐。
倘若衛宴洲早知道,那他與衛宴書做不成兄弟,與衛祺做不成父子。
與程家早早反目,或許會掀起另一樁風雨。
可是羽翼不豐的衛宴洲,也可能因此早早被置于死地。
程寧退了一步,滿目荒涼。
“奴才最愧對的是您,”王喜的聲音苦澀:“明明您什麼都沒有做錯。”
可受盡痛苦的,恰恰又只有她。
“晚了。”程寧搖頭:“已經晚了。”
王喜抬起頭來,看見程寧的眼眶紅了。
春華在遠處車上擔憂地往這里看,頻頻伸長了脖子。
都是可憐人。
這個局中的人,沒有一個不可憐。
程寧道:“你替我保住春華一命吧,往日無論如何,若是能出宮,便將她放出宮去。”
“娘娘——”
“就當你欠我的,當初甜杏有意投誠,但她被我利用,沒想到他下手如此狠,但是春華不能了,我身邊沒有別的人。
”
春華是真心待她,被拖入這些事,都是身不由己。
“奴才惶恐,娘娘所托,奴才定然不惜一切。”
王喜說完,又覺得程寧是在托孤,他不免擔憂:“事情沒到那一步,娘娘,陛下最上心的就是您,等小殿下生下來,一切都會好的。”
只是兩個人都過不去這道坎而已,但是沒有什麼是時間不能撫平的。
程寧不答這話,道:“起來吧。”
他們的交談沒有多久,該說的也都已經說了。
程寧無力扯別的,她的力氣在那一日被衛宴洲奪過刀時就已經用盡。
車鑾駛入近前,程寧上去,放下車簾沒再看一眼京都的繁盛。
四月,謝氏一案公孫離交了一張漂亮的結案。
無數家產充公,屬于謝氏的私產都被查封。
案子震驚五洲,衛宴洲處置世家的手段,令人感慨紛紛。
至此,晉陽的頑疾幾乎被拔除干凈,世家沉疴掃蕩一空。
廢皇后一起入了獄,不過她早就已經瘋了。
未來,晉陽的前途一片敞亮。
櫻花開了。
某一日歐陽曦來,懷中抱了一束粉色的花束。
臨華宮冷清很多,樹下那張桌案沒再泡過茶,來臨華宮也無梅露可喝。
程寧在與花花曬太陽。
“還是你清閑,”歐陽曦將櫻花交給春華,掃了一眼程寧的肚子:“顯懷了呢。”
程寧吩咐春華看茶,她許久不見人,但是對歐陽曦依舊笑的溫和:“怎麼有空來?”
近來宮里都清楚,離月宮圣駕頻頻,衛宴洲去的多。
按理說歐陽曦不該有空過來。
或者說,不該來。
第182章 腹痛
程寧靠在貴妃榻上,肚子上蓋著塊取暖的薄毯,靠近了就可以看清,那一處微微隆起。
“我宮里有一株櫻花,開的好看,一直想給你送來的,不過怕擾了你休養。”
宮人搬了一張椅子過來,放在程寧的旁邊。
歐陽曦落座后,抬手碰了碰程寧的肚子:“十月就該生了吧?真快。”
程寧任她動,只是保持著單手撐腦袋的動作,側頭微微笑著。
茶端上來,春華交到歐陽曦手上。
“是龍井嗎?”歐陽曦聞了一下,又突然苦笑:“喝不到你宮里的梅露了,總覺得茶都缺了兩三分滋味。”
梅露不算禁詞,只是謝氏事發之后,無人敢拿這個來刺激程寧罷了。
聽聞梅園里的梅樹,被衛宴洲下令砍了一大半。
春華前陣子受了驚,不肯離開程寧半步,別說梅露了,就是任何流入臨華宮的東西,她都仔細得很。
“沒什麼可惜的,那東西本就是附庸風雅,不適合我。”
她們都只字未提衛宴洲,仿佛知道這是程寧的忌諱。
歐陽曦還很年輕,她身著華服,應當是國庫里進貢的上好料子。
聽聞中宮的掌印已經送去了離月宮,這些日子,她在學著掌管六宮。
但她不似謝念瑤,從不耀武揚威。
也不似謝輕漪,不彰顯盛寵。
就如同曾經那些端到程寧面前的糕點,不動聲色,不搶功,也看似毫無試探。
“我前日見著公孫大人了,她雷霆手段,如今越發冷削,鐵面無私,令人敬佩。”
程寧是由衷替公孫離高興,賢臣難做,但她做到了。
除了她本身性子使然,跟如今的朝堂也有干系。
世家沒落,往后會有越來越多的寒門能往上爬。
寒門最能理解百姓。
程寧給花花喂了一塊生肉,笑了一下:“我也為她高興。
”
隨即她轉過臉,看像那杯未動過的茶:“不喝嗎?臨華宮沒有好茶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