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不好走,但是衛宴洲竟然能在抱人之余,分心留意程寧的腳下,牽她踩過一個坑洼。
程寧慢悠悠地看兩邊的風景:“北方來的。”
“嗨喲,我們這兒可少見北方人,你們都長得太好了,您找那位姓陳的姑娘,是探親嗎?”
“對,探親。”
大嬸回眸一笑:“后天就是大年三十,你們來也是趕巧了,明日鎮子上熱鬧得很呢。”
這是個相對富饒的村落,看得出來生活富足便利。
程寧收起別的心思,點點頭:“那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湊熱鬧。”
“好呀好呀!但是你夫君似乎不愛說話呢。”
程寧瞥了旁邊一眼,又笑著回:“這不是我夫君。”
“啊?”
抱著個孩子,看起來就是一家三口,這竟然不是?
“那、那您是這孩子的.....”
“我是他娘,但這不是我丈夫。”程寧很大方地否認。
衛宴洲眼眸暗了暗,不過他已經接受了自己無名無分的處境。
大嬸聲音訥訥地:“那、那這真是可惜。”
見鬼了,不是夫妻那公子的眼神看她能拉出絲來?
而且這孩子一看就是他親生的。
不過大嬸也不敢打探過多了。
很快就為他們引路到了目的地。
臨近時程寧撇向衛宴洲:“你不走嗎?”
衛宴洲當然知道她是來見誰的,陳姓的姑娘,程寧在意的,只可能是陳意禮。
而陳意禮肚子里的孩子,當初是因為他才——
他知道自己不會受待見,但他還是說:“不走。”
只要他想往后跟程寧在一起,就總有要面對這些故人的時候。
他不能往后躲,也不可能裝作沒發生過。
那就無所謂,陳意禮要怎麼樣都可以。
面前是一處不大的宅子,院子里有一張石桌,此時有個男人正蹲在地上侍弄花草。
大嬸想為他們介紹:“這位是陳家小娘子的.....”
程寧已經出聲:“哥。”
那男人背影一僵,緩緩回過頭來,看見的就是門外駐足的熟悉的人。
原本以為再也不會見的人,他血親的妹妹,和造成他們程家慘劇的衛宴洲。
“誰來了?”門簾掀開,陳意禮系著圍裙探身出來。
她在看見衛宴洲的那一瞬,臉上的血色退的干凈。
程頤立刻起身,擋在她面前,皺眉看向衛宴洲:“你來干什麼!?”
晉陽皇帝死,到底是遠在萬里之外的事。
更何況是刻意不想關心的人。
程頤只知道晉陽朝局有變,但不知究竟如何。
只是沒有想到,衛宴洲會以這副樣子出現在他們面前。
陳意禮往后退了兩步,抓著門框。
她似乎很切實地回憶起當初的場景,程家怎麼淪落,她在大獄怎麼求生,肚子里的孩子又是怎麼沒的。
那一天她身體里流掉的血,就是孩子漸漸消逝的生命。
“嫂嫂,”程寧從衛宴洲手里接過孩子,跨步進門:“不要怕,我不是來傷害你的。”
“別過來!”陳意禮嘶吼道。
是衛宴洲想跟著程寧進院子,但是一條腿還沒邁過去,就迎面被一個堅硬的陶罐砸在額角。
幸好程頤只是個徹頭徹尾的文弱書生,那陶罐除了將衛宴洲的腦門丟出個包,接著便滾落在地碎了。
“你別進來。”程寧回眸,蹙起眉角:“在外面等我。”
緊接著程頤就將院門關了。
大嬸又驚又怕,看著衛宴洲,卻也不敢說話。
程寧走近陳意禮,她要高許多,她這個嫂嫂在她面前顯得羸弱。
陳意禮一動不動地看著溫漾。
程寧將孩子放進她懷里:“嫂嫂抱抱他?”
溫熱的小孩子,渾身都很軟,還會動,在陳意禮的懷里亂蹭。
偏偏一張臉長得與他爹一模一樣。
自從孩子沒有了以后,陳意禮連夢都沒夢到過,她耿耿于懷,不能放過自己,更沒法原諒造成這一切開端的衛宴洲。
但是現在衛宴洲的孩子居然鮮活的在她懷里。
‘噗通’一聲。
程寧在她面前雙膝跪地:“嫂嫂要打要罵,程寧都受著。”
從十來歲起,程府就有了陳意禮。
她很小就沒了母親,長嫂如母,陳意禮也確實是真心實意疼她。
但是今天她帶著衛宴洲出現,無疑算是一種背叛。
陳意禮只愣愣地抱著溫漾,還是程頤先開口:“你怎麼還跟衛宴洲一起?程寧?”
這話是質問,是不解。
程頤從來就沒法理解衛宴洲,即便程風緒的死不是他造成的。
但是....都已經這樣了,難道不是不死不休的局麼?
“嗚嗚哇!”
估計是氣氛太過沉重,溫漾在陳意禮懷里哭起來,眼淚擠出了三行,掉在口水巾上。
陳意禮沒法對小孩子狠心,更沒法對程寧狠心。
她還是從前很溫柔的性子,輕聲問程寧:“你有別的選擇,為什麼是衛宴洲?”
第238章 你給我滾出去
衛宴洲沒有聽見程寧回答這句,他腦袋很暈,似乎還流血了,有溫熱的液體順著額角流下。
他自嘲地想,程寧根本就沒有接受他,又哪來的選擇了他?
溫漾哭的很大聲,他向來對陌生環境接受的很快,不經常會有這種哭鬧不止的時候。
衛宴洲張著手過去:“我抱吧,你們聊。
”
陳意禮的手攥的有點緊,或許正是因為這樣,溫漾被她勒疼了才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