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酒精,她不再克制,腦海里一幀一幀出現曾經的畫面。
她感覺臉上有滾燙劃過,伸手一抹,是轉瞬已冰涼的淚水。
“怎麼就死了呢?”
在她這個年紀,總覺得“死”是遙不可及的事。
高幸幸吸了吸鼻子,又喝了一罐啤酒,然后迷迷糊糊睡著。
當她醒來的時候,太陽穴又昏又疼。
躺了一會兒,才漸漸找回思緒。高幸幸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睡在床上。
她走出去一看,程亦可已經不見了,客廳也收拾的干干凈凈。
怕她出事兒,高幸幸滿屋子找手機。
然后在床頭柜上找到正在充電的手機,她立馬給程亦可打電話。
聽筒里傳來高鐵站的背景音。
高幸幸:“你怎麼走了?沒事兒吧?”
“沒事。”程亦可的聲音有些啞,有些沉。
“還說帶你吃火鍋呢,一聲不吭就走了。”
“我們玉和火鍋也不差好不好?”
“你們玉和?你忘記自己老巢了?你把淮午放哪里?”高幸幸撇了撇嘴,“對了,我過兩天回淮午,你呢?”
“我就不回去了,我打算留在玉和。”
“是因為你爸爸嗎?”
“一方面吧。”程亦可說,“北上廣地區我是去不起的,最主要的是玉和這幾年新興行業發生迅猛,國家還有各種扶持,玉和對我來說剛剛好。”
“得,你考慮的還挺周全。”
又聊了幾句,高幸幸忽然說:“亦可,謝謝你。”
謝謝你昨晚來找我,陰差陽錯,沒有讓我一個人。
程亦可發懵:“啊?”
高幸幸語氣輕快:“謝謝你把垃圾收走了!”
掛了電話,高幸幸才看見手機有未讀的微信消息,是謝呈發來的。
謝呈:【反轉】
謝呈:【沒死】
短短四個字,高幸幸差點沒喘過氣來。
愣了好半天,她按住說話按鈕,語氣憤怒又顫抖:“你還我兩百塊錢!我下次、下次非得打死你!”
謝呈那邊應該是深夜,并沒有回消息。
高幸幸去廚房給自己煮面條。
她站在廚柜前,看著窗外蜿蜒的馬路和河流。
突然一陣鼻酸。
沒死...太好了。
******
M國。
陸則言剛站起來走了十來分鐘,現在身上棉麻制的襯衣已經濕透了。
他坐在輪椅里,呼吸不勻。
Henry推著輪椅往屋里走:“待會兒瑞芝要來。”
陸則言輕輕應了一聲,然后進浴室簡單沖了個澡,換了身衣服。
他整理好的時候仲瑞芝已經來了,在他那片向日葵園子旁的亭子里。
Henry把陸則言推過去,識趣的離開。
仲瑞芝視線在他腿上停留。
陸則言不動神色地扯了扯腿上的毯子。
仲瑞芝嘴角上拂:“我聽說你要回國?”
“快了。”
陸則言看著那片向日葵園子。前幾日下了雨,本就成熟的向日葵已經沒剩多少花瓣了。
仲瑞芝語氣戲謔:“怎麼?我這個未婚妻都不能知道你具體行程?”
“抱歉。”陸則言轉過頭,眸色溫和,“我哥那邊穩定下來,我會盡快向外公布我們之間的關系。”
仲瑞芝眉心跳動了一下,她深深地看著面前這個男人。
只是一場交易,談何抱歉呢?
仲瑞芝優雅地攪動手上的瓷勺,語氣慢吞:“那位高小姐...是個什麼樣的人?”
陸則言沒想過仲瑞芝會問這個問題,他看了看她,又收回視線,語氣清淡:“長得漂亮,性格也討喜。”
“那我呢?”
“你是我見過最優秀的女人。”
仲瑞芝突然笑了,順著他的視線看著那片破損的園子:“送我幾盤向日葵吧,我姥姥愛嗑。”
“想要多少都可以。”
“全部呢?”
陸則言再次側頭看她。
他神色不像剛才平淡了,眸子里透出清離。仲瑞芝知道,那是想要和她劃清界限。
仲瑞芝忽然一笑:“則言,你很愛她嗎?”
愛?
他也問過自己這個問題。
只是年少一瞬的心動,自是談不上情愛。
但是每次有點挨不下去的時候,想放棄的時候就會想起她。
想起就有孤注一擲繼續下去的勇氣。
在遇見她以前,他一直以一個旁觀者的姿態看著身邊演繹的一切。
他先天的優越條件,就是有陸謹行的試錯。所有陸謹行走過的錯路,他都規避。
久而久之,他變成順從這個世界規則的人。
可是淮午的那段日子。
生動,有趣,撓人心。
那些突然涌出來的讓他想要改變,想要反抗的情緒。
他知道,他失控了。
回來后,他努力回歸原來的軌道。
可是他忘不了那天。
她說“陸則言,我們不會再見面了對不對”。
她說“所以,沒有下次了,你食言了”。
她的眼睛快要哭出來,可是她的嘴角是上揚的。
每每想起來,陸則言都有深深的罪惡感,感覺心臟被輕輕地拉扯。
為什麼那麼簡單的事,他都沒有資格給出答案和承諾?
對比他所擁有的一切,顯得那麼諷刺。
那天后,心底最底層的欲望被挖了出來,被狠狠地剝開。
其實,他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自己。
為了能想見誰就去見誰,為了能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為了面對所有問題,都能隨心的給出答案。
所以“愛”這個字遠遠不能形容她。
她站在所有關卡的最終點。
卻不是獎品。
像是指引,又像是自由的信仰。
仲瑞芝見他不說話,又問:“你這些年未曾打聽過她的消息,她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