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他去,想必就是白德重下朝歸府了。江玄瑾抿唇,看了看床上這人,手指停在離她鼻息一寸遠的地方,想了想,終究是垂下去替她掖了掖被子。
“我先替她去解決別的事情。”他起身朝靈秀道,“照顧好你家小姐,若是有事,便來知會一聲。”
靈秀連連點頭。
接過御風遞來的干凈外袍,江玄瑾更衣,就著涼水抹了把臉,出門去尋江崇。兩人一道去往前堂,剛跨過門檻,就聽得老太爺一聲呵斥:“你成何體統!”
眾人都嚇了一跳,不知他斥的是誰。江玄瑾卻很是自覺地上前,站在他面前低了頭:“兒子失禮。”
“你也知道自己失禮?”老太爺直瞪眼,“下聘的日子,你個要娶親的人,能比親家還晚來?”
剛剛還一片嘈雜的前堂,因為這一句話,瞬間安靜得仿佛人全死了。
白德重瞪大了眼,白孟氏也瞪大了眼,后頭一眾白家的人個個都傻在了原地。有人甚至挖了挖耳朵,懷疑自己在做夢。
要娶親的人是誰?紫陽君?這老太爺莫不是老糊涂了?
一片震驚之中,江玄瑾面色很是平靜,轉身朝向白德重,淡聲道:“晚輩來遲,還望大人恕罪。”
白德重:“……”
雖然江玄瑾年紀輩分都比他小,但人家身份擺在這里,一向是以“本君”自稱。乍一聽他自稱“晚輩”,白德重莫名地覺得心里發慌。
“這是怎麼回事?”白孟氏不鎮定了,皺眉看一眼江玄瑾,又看向后頭的老太爺,“今日不該是替江家小少爺來給璇璣下聘嗎?如何就變成了紫陽君要娶親?”
老太爺杵著拐杖笑道:“今日請兩家這麼多人來,為的就是將此事說清楚,以免日后落人口舌——玄瑾輩分比焱兒長,他的婚事,自然是要排在焱兒前頭的。
今日我江府上下齊到,就為讓白大人看見我江府的誠意,放心把女兒嫁給玄瑾。”
聽著這話,白德重很震驚,不是震驚江府誠意多麼足,而是震驚……紫陽君竟然真的要給他當女婿?
朝中多少人想與紫陽君攀親啊,齊閣老甚至愿意把嫡女給他做妾,那般傾國傾城的美人他都沒看一眼,如何就瞧上了白珠璣?
要是沒有昨日的事,白德重可能還會天真地以為紫陽君看上的是璇璣。但經過昨日的事……要是還不知道他想娶誰,他這四十多年就白活了!
白孟氏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臉色霎時由紅變白,瞪眼看著江玄瑾,手指甲都嵌進了肉里。
他想娶白珠璣?他怎麼能娶白珠璣!璇璣嫁給江焱尚算高攀,那四傻子憑什麼嫁給紫陽君?這事兒要是真成了,璇璣往后豈不是要喊她一聲嬸嬸?簡直荒唐!
怒不可遏,她也顧不得什麼禮儀了,急急地開口道:“這事不行!”
白德重尚未說話,倒是女眷先出了聲。江老太爺皺眉,很是不悅地看她一眼,沉聲問:“為何不行?”
白孟氏有些慌神,又氣又急地上前問:“老太爺可知君上意欲娶誰?”
“自然知道。”他點頭,“貴府四小姐,白珠璣。”
“既然知道,那老太爺也該知道,白珠璣癡傻多年、品行不端!嫁給小少爺尚且不行,又何德何能嫁給君上?”白孟氏連連搖頭,“請老太爺三思!”
這話說得難聽,無形中就踩了江焱一腳,旁邊的江崇看她一眼,登時也沒了好臉色。
“你放肆!”白德重察覺到不對,斥了她一句,“這里哪有你說話的地方?”
“君上乃國之棟梁,他的婚事自然不能馬虎。老爺今日就算責罰妾身,妾身也非得說明白,不能讓她蒙騙了君上!”白孟氏一副大義滅親的公正態度,“妾身所言,句句屬實。那白珠璣不但偷盜成性,而且還夜不歸家,聲名敗壞,實在難登大雅之堂!”
別家嫁女兒,都是巴不得說盡好話,生怕被婆家輕賤了去。這白府倒是好,下聘的人才說幾句話,當家主母就急急地要往待嫁的女兒身上潑臟水。
江玄瑾抬眼看著她那氣急敗壞的模樣,微微勾唇:“句句屬實?”
迎上他的目光,白孟氏有點心虛,卻還是使勁點頭:“是,府里的人都知道!白珠璣因為虛榮,偷了她二姐的嫁妝穿戴,昨日不知跑去了何處,一晚上都沒回來!”
“偷她二姐的嫁妝?”江玄瑾想了想,“白夫人指的是昨日四小姐身上那些首飾?”
“是的!”白孟氏篤定地道,“那都是妾身給二女兒備下的,妾身親自看過,不會有錯。”
嗤笑一聲,江玄瑾翻手拿出一支金絲八寶攢珠簪:“那白夫人且看看,這個是不是也是二小姐的嫁妝?”
這是白珠璣在墨居里落下的,還是御風撿著了帶來的白府,本是打算等她醒了就還她,沒想到還派上了用場。
白孟氏瞧了瞧他手里的簪子,覺得做工跟白珠璣身上那些差不多,當即就點頭:“是!這個也是!”
收回手,江玄瑾點頭:“這就好辦了,這簪子出自滄海遺珠閣,滄海遺珠閣的陸掌柜的家宅就在隔壁。白夫人若執意說這些東西是你替二小姐置辦的嫁妝,那不妨就把陸掌柜請來,一問便什麼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