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賁中郎將易泱,就是當初負責護她靈柩的那個人。那人曾經在飛云宮當過差,與她并沒有什麼大過節,也不算親厚。
但是有一點,其余人可能都不認得今日坐在娘家席上的就梧等人,這個人肯定是認得的。
今日丹陽麾下三大余孽齊聚,加上一個丹陽摯友陸景行,再湊上一堆昔日的飛云宮面首,不明白的人看著只會覺得陣勢大,可一旦被明眼人看見……
她抬頭看了一眼對面坐著的人。
江玄瑾坐在軟榻上看著書,察覺到她的目光,疑惑地側過頭來:“怎麼?”
咧了咧嘴,懷玉朝他一笑:“沒什麼,就是想看看你。”
瞪她一眼,江玄瑾低頭就繼續看書,不再理會她。
靈秀從內室出來,紅著臉朝他們行禮:“床鋪好了,兩位主子早些休息。”
說罷,還將案幾上的龍鳳燭給點亮了。
一看見這東西,李懷玉樂了,拍手就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啊,你快別看書了!”
江玄瑾一頓,頗為戒備地看她一眼。
“你這眼神是什麼意思?”懷玉挑眉,接著就撲過去控訴似的朝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今兒獸性大發的人不是我吧?”
一看那牙印,江玄瑾有些心虛,別開頭道:“晌午是我喝醉了。”
“喝醉了就可以不認賬?”懷玉一捂衣襟,眼神霎時凄楚,“你這個禽獸!”
江玄瑾:“……”
合了書放下,他揉著眉心道:“我之前就說過,與你成親是逼不得已,故而婚后你我也可各不相干。”
微微一怔,懷玉站直了身子,皺眉看著他:“時至今日,你還是覺得我們成親是逼不得已,婚后要各不相干?”
難道他送她嫁衣的時候、替她出頭的時候、親她吻她的時候,沒有半點真心?
她的語氣聽著像是傷了心,江玄瑾微微一僵,抬頭看過去。
面前這人眉毛倒豎,伸手叉腰,一副很生氣的模樣,那雙水靈靈的杏眼里有光亮了又滅,滅了又亮,就等他一個回答,好決定讓它徹底滅還是徹底亮。
他有些遲疑,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說。
李懷玉沒耐心得很,他半晌不說,她也就垂了眼,點點頭沉聲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了?江玄瑾皺眉。
沒再看他,懷玉轉身,去衣柜里找了床被子出來往軟榻上一放,然后將他扯起來,往內室里一推。
“你想要各不相干,那我們就各不相干,你睡里面,我睡外面,明日一早我就去收拾自己的房間。”
面無表情地說完,她將隔斷處的珠簾一放,嘩啦一聲響,然后轉身就沒再看他,徑直去軟榻上理被子。
江玄瑾站在原地看著她,有點手足無措。
這個人平時都是對他笑嘻嘻的,任憑他怎麼發脾氣,都哄著他、讓著他。可一旦生起氣來,她就完全對他不管不顧了,連看也不多看他一眼。
像是隨時都會放棄他一般。
抿唇站了一會兒,江玄瑾伸手掀開了珠簾。
李懷玉動作極快,已經鋪好床在外頭睡下了,聽見聲音也沒動。
他走到她身邊,撐著軟榻的邊兒緩緩低下身來,悶聲道:“你還欠我一個好處沒還。”
眉心跳了跳,懷玉咬牙睜眼:“你也真好意思提?”
“憑本事得來的好處,為什麼不好意思提?”他道,“你想賴賬?”
“我又不是君子,為什麼不能賴賬?”懷玉冷哼,“我就賴了,你能把我怎麼樣?”
這副潑皮無賴樣,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學來的。
搖搖頭,他把軟榻上的被子一卷,將她裹好,一把抱了起來。
“干什麼!”她惱怒地掙扎。
“你能賴賬,我也能賴賬。”一步步往內室里走,江玄瑾道,“方才我說的話,你權當沒聽過。”
還能這樣的?李懷玉氣笑了:“我明日就去告訴別人,紫陽君出爾反爾,自食其言!”
“只管去。”走到床邊將她放下,他道,“但凡有一個人信你,我把外頭牌匾上的‘江府’改成‘白府’。”
“你無恥!”
“承蒙夫人指教。”
這話說得又快又順,幾乎是脫口而出。等意識到自己喊了什麼的時候,江玄瑾立馬把屋子里的燈都吹滅了。
李懷玉不生氣了,笑嘻嘻地伸手抱了他的胳膊道:“再喊一聲?”
一片黑暗里,紫陽君的臉色如何看不清楚,聲音倒是冷漠的:“休想。”
“你這個人啊。”懷玉搖頭,嘆息一聲道,“也虧得是我,能忍得了你。就你這口是心非的性子,會氣死人的知不知道?心里想什麼就說什麼嘛,我也不會笑話你,做什麼非要這般別扭?”
“給我買了東西就一定要說是為了讓我開心,這樣我才會開心啊。想跟我在一起,就一定要說想,不然我肯定會難過啊。要是因為什麼生氣了,也一定要告訴我原因,這樣兩個人才能長長久久地生活下去啊。”
江玄瑾沉默地聽著,突然開口:“那之前,你與乘虛在后院做什麼?”
這話問得她有點猝不及防,懷玉眨眨眼,突然恍然大悟:“所以你今晚上這麼陰陽怪氣的,是記恨這事兒呢?”
“沒有。”他道,“隨便問問。”
懷玉失笑,抓著被子道:“后院里有塊土不錯,我想種棵樹,所以找乘虛來問問可不可以。”
種樹?江玄瑾不解:“好端端的種什麼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