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給面前的江玄瑾倒了半杯茶,陸景行問:“你知道無能為力是什麼感覺嗎?”
江玄瑾垂眸:“未曾嘗過。”
“哈哈,權傾朝野的紫陽君,自然是不曾嘗過那滋味兒,可我清楚得很。”放下茶壺,他道,“你每天都能看見這個人,她沖你笑,和你劃拳喝酒,你知道她處境艱難,但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像個傻子一樣呆呆地看著。”
“如今我終于有能幫到她的機會,為什麼你要來問我利弊?”
“我是商人,可商人就不是人了不成?”
他說到最后,微微有些激動,江玄瑾沉默,他以前的確只當這兩個人是酒肉朋友,不曾想還有這樣的過往。
“罷了。”他道,“是本君多慮。”
這兩封信雖說古怪,但的確是沖著幫他來的,青絲若真把信藏在主屋里,算算日子,信上有梵香也不奇怪。
一直皺著的眉頭終于松開,江玄瑾起身就打算走。
“喂。”陸景行喊住他,“珠璣近日可好?”
不悅地回頭,江玄瑾道:“閣下既與長公主情誼匪淺,又為何如此關切旁人?”
廢話,這兩人是同一個,情誼匪淺當然得關切一下了。陸景行撇嘴,見他沒有要說的意思,擺手就道:“當我沒問。”
江玄瑾冷笑,拂袖離開,也不去廷尉府了,徑直回了墨居。
覺得自己懷疑錯了人,接下來的兩日,江玄瑾都呆在墨居里陪著白珠璣,任她調戲打鬧,態度十分寬容。
懷玉一度覺得天上是下紅雨了,從窗戶伸出腦袋去看,小聲嘀咕:“也太難得了吧?”
伸手把她拽回來,江玄瑾道:“好生更衣。”
今晚宮中有宴,老太爺一早就讓人送了幾套禮服來讓他們選。
懷玉回頭看了看,發現江玄瑾已經換好了一身暗繡仙鶴的銀織寬袖袍,身姿挺拔,華茂春松。
怔愣片刻,她突然想,這樣風華絕代的一個人,要是有個孩子,會長什麼模樣?
見她呆立著不動,江玄瑾輕輕搖頭,過去伸手,將她腰側的系帶一一系好。
“宮宴上人多,你跟著我些,莫要跑丟了。”
“嗯。”漫不經心地應著,懷玉一心摸著他胸口的繡紋。
別人繡的怎麼就這麼好看呢?她那麼認真,短短四個字,現在都還沒繡完。
輕輕拍開她的手,江玄瑾擰眉:“進了宮要規矩些。”
“知道啦!”回神笑了笑,懷玉抱著他的胳膊就隨他一起往外走。
“主子。”青絲低喊她一聲。
懷玉回頭,就見她朝她比了個放心的手勢。
是都安排好了?懷玉頷首,若無其事地繼續看向前頭。
喜樂宮很大,是皇室專門用來開宴的地方,離明山宮不遠。江家的人一到,里頭登時更熱鬧了些,不少人上來寒暄,東拉一個西扯一個,沒一會兒就把江家眾人給扯得四散了。
懷玉是一直跟著江玄瑾的,他負責與人說話,她就負責吃面前桌上的東西,分工明確,合作愉快。
只是,沒過多久,這些個朝廷重臣們就趁著月圓佳節上下無忌,開始勸酒了。
依稀記得江玄瑾的酒量不太好,看著面前徐仙敬上來的酒,懷玉很是護內地道:“云大人韓大人還在座,將軍如何能先讓君上喝?”
徐仙挑眉:“君夫人連酒都不讓君上喝?”
“不是不讓喝,得有個規矩呀。”應付這群人,李懷玉簡直是熟練得很,“云大人剛升了官,于情您是不是得先同他喝一杯?”
有道理!徐仙立馬看向云嵐清,后者神色復雜地看了這位君夫人一眼,端著杯子一飲而盡。
“好!”韓霄傻兮兮地在旁邊鼓掌喝彩。
云嵐清看得氣不打一處來:“好什麼好?你是不是也該喝?”
“為什麼?”韓霄不解。
端著酒盞往他面前一放,云嵐清道:“平日里我就沒少為你操心,讓你喝杯酒你還問為什麼?”
這倒也是哦?韓霄點頭,跟著就耿直地灌了一杯下去。
本都是來敬他的酒,眼下竟然自相殘殺了起來。江玄瑾看得好笑,覺得這群人其實也挺有意思。
然而,就算有懷玉替他擋酒,宮宴上人實在太多,左右也得喝上幾杯。江玄瑾喝了兩杯就沉默著不說話了,拉起她就往喜樂宮邊上僻靜的地方走。
懷玉了然,半扶著他問:“醉了?”
“沒有。”他硬邦邦地答。
低笑出聲,李懷玉尋了一處假山石讓他坐下,溫柔地道:“我去給你倒杯茶,你在這里等我好不好?”
圓月高掛,宮燈四明,遠處觥籌交錯的宴席上笑鬧聲不斷。江玄瑾醉眼朦朧地看著面前這人,很是乖巧地點頭:“好。”
笑著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懷玉沒忍住,狠狠親了他一口,然后提著裙子就走。
若是沒醉,江玄瑾還能察覺到她走的不是回宴席的路,可他醉了,腦海里只記得她要他在這里等。
那他便等。
端端正正地坐著,雙手放在膝蓋上,江小朋友眼巴巴地看著前頭那沒人了的路,想著等她回來,非得要表揚兩句。
然而這次,他等了很久,眼前那條空蕩蕩的宮道上也沒人再回來。
第55章 微臣恭迎殿下
李懷玉憑著記憶走小道繞去了明山宮。
月色寂寂,給這原本就冷清的地方更籠一層陰森,她踩過地上橫著的枯草,輕輕推開了宮內側殿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