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落在她臉上的目光里已經沒了驚慌,人也冷靜了許多。
見他好像沒話要問了,李懷玉便問他:“你為什麼會知道這個地方?”
父皇臨終的時候,只有她和懷麟在側,連江玄瑾都站在殿外,按理說不會有別人知道這里,更何況柳云烈還是個外臣。
面前這人似笑非笑:“殿下心里已有答案,又何必問微臣?”
除了她,知道這里的人只有……
懷麟。
深深皺眉,李懷玉搖頭:“不可能是他告訴你的。”
先不說父皇駕崩那年懷麟只有七歲,壓根都不一定記得這回事。就算他記得,也沒有理由告訴柳云烈。
這人在誆她。
“殿下既然不信,那微臣也沒有辦法。”柳云烈半闔了眼,“臣也有問題想問殿下。”
“你問。”能爭取到多些活著的時間,李懷玉態度很誠懇:“問什麼我答什麼!”
“你怎麼活過來的?”這是柳云烈最想知道的。
人死不能復生,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話,可為什麼眼前這個人分明死了,卻能借著別人的身子,重新站在這里跟他說話?
眼皮垂了垂,懷玉道:“這種事,我說了你也不會信。”
“且說。”
一般瞎掰的謊話已經過不了柳云烈的耳,懷玉認真地想了想,突然有了個主意。
“我生前得了個寶物,可以留住人的魂魄,讓人死而復生。”壓低聲音,她道,“全靠那寶物,我才有了回來的機會。”
寶物?柳云烈冷眼看她:“想糊弄我?”
“不是不是!”李懷玉跺腳,“我真沒騙你呀!你記得大興四年東晉來訪北魏嗎?那百花君進獻的寶物里,就有一個形狀古怪的玉佩!我當時不知道用途,可等我死了之后,魂魄就被它吸住了,然后白四小姐溺水而死,我就到了她的身上。”
反正別人沒死過,誰能分辨她話的真假?
活生生的事實擺在眼前,柳云烈不信也得信,眼里當即劃過一絲奇異的光。
“那玉佩現在在哪兒?”
人都是怕死的,權欲心越重的人越怕,對于上位者來說,長命百歲和起死回生都是萬金難求的寶貝。
懷玉看見了生機,終于笑了笑:“大人,我的命現在在你手里,你真殺了我,我還得靠著那寶貝才重活呢,如何能告訴你它的下落?”
活過一次,還能再活?那得了那東西,豈不是永遠不會死?
柳云烈皺眉,半闔了眼,像是在思忖什麼。
“其實我活這一回,也不過是想替自己洗刷冤屈罷了。”懷玉長嘆一口氣,“你看我害誰了?那些入獄獲罪的人,哪一個不是遭了報應?你沒必要殺我的,等案子翻過來,我就會老老實實呆在江玄瑾身邊,不會再礙著你們一分一毫。”
“你還想回去他身邊?”柳云烈冷笑,“叫他知道你的身份,你以為你還能活?”
昔日自己最大的仇敵,借尸還魂成了他的妻子,算計、利用、與他恩愛,為的都是替自己翻案。
江玄瑾要是知道了這個……
眼神微動,他突然就松開了她。
“咳咳咳!”脖子上的壓力沒了,懷玉彎腰下來就是一陣咳嗽。
“做個交易。”柳云烈道,“我放你走,你把那寶物給我。”
暗暗勾了勾唇,懷玉道:“大人說話算話?”
“機關就在你旁邊,你現在就可以開了門出去。”柳云烈道,“但,我若是找不到那玉佩,定會將你的身份揭穿,讓你再被賜一回毒酒。”
怎麼可能?她一旦出去,舊案翻過來,罪名就消了。
懷麟知道她的身份,高興還來不及,如何還會賜毒酒?
暗暗勾唇,李懷玉站直了身子道:“我先離開這里,等安全了,便讓人把那玉佩送到大人手上。”
柳云烈負手而立,看著她觸動墻上機關,意味深長地道:“命來之不易,殿下可得好生珍惜,莫要再耍什麼幺蛾子。”
“大人放心。”墻壁裂開,清朗的風從外頭吹進來,懷玉深吸一口氣,提著裙子鎮定地往外走。
明山宮依舊很安靜,遠處喜樂宮的宴會卻像是散了,已經沒了之前那熱鬧的聲音。
手有些發抖,腳步也有些虛浮,李懷玉壓根沒敢回頭看,越走越快,一出明山宮就不要命似的狂奔起來。
簡直像是做了一場噩夢。不,她做夢也想不到會在密室里看見柳云烈!現在怎麼辦?柳云烈知道了她的身份,隨時都有可能告訴江玄瑾,那一切就都完了。
他今日放她一馬,只是因為想要寶物,那寶物給了他之后呢?她的秘密捏在他手里,他又是一直想她死的人,結局如何,不言自明。
不能讓柳云烈活。
意識到這一點,她腦子里飛快地轉起來。
沿著宮道回到明山宮,懷玉收斂好神色,想去接在假山石上等她的江玄瑾。
然而,她好像耽誤了太久,宮宴散場了,假山石上也沒了人。
心里有些慌,她拉住過路的人就問:“看見紫陽君了嗎?”
好巧不巧的,這人轉過身來,竟是云嵐清,他詫異地看她一眼:“君夫人?君上等了您許久,原是一直在此處不肯走的,但他醉得厲害,幾位江大人就把他帶回府了。”
看見他,懷玉眼神復雜極了,捏著拳頭張口欲說什麼,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