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懷玉心痛地抱著腦袋,“靈秀……她怎麼會出賣我?!”
“多行不義必自斃。”齊翰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道,“你搶了人家白四小姐的身子,人家丫鬟自然會想替她家主子搶回來。聽說你這魂魄近不得佛,明日可有十位高僧,并著寒山寺運來的金佛,都等著送殿下上路呢。”
李懷玉滿臉痛苦,臉色發白。齊翰看得很是舒心,揮手讓人押她回天牢,便捏著兵符去龍延宮復命了。
他一走,懷玉臉上的浮夸的表情就慢慢收斂了起來,低頭跟著護衛走,眼里滿是疑惑。
靈秀什麼時候知道她不是白四小姐的?
那小丫頭膽子一向小,說兩句話都會渾身發抖,怎麼有膽子向白德重和柳云烈撒謊?
她不怕佛啊,在墨居的佛堂里待過都沒事,靈秀知道的。可她竟然跟人說,她的魂魄近不得佛?
喉嚨有些發緊,李懷玉低低地笑了一聲。
傻丫頭。
九月初九重陽節,是民間認為陽氣最重的一天,皇室宗廟前的祈“祈福儀式”已經擺好了陣仗,李懷玉乖巧地坐在牢里的竹床上,讓人給她梳妝。
靈秀抖著手打開抱來的妝匣,拿出了梅花琉璃釵和銀絲鑲寶梳,仔仔細細地給她挽好發髻,又伺候她換了一身瑤池牡丹的蘇繡裙。
牢外都是護衛,懷玉一句話也說不得,只能定定地看著她。
她越看,靈秀越抖,一張小臉白得跟她差不多,眼神飄啊飄,就是沒敢落在她臉上。
李懷玉挑眉,正覺得奇怪呢,這小丫頭就突然抓著她的手,將一個東西抹了過來。
沉香木佛珠。
瞳孔微縮,她詫異地開了口:“你……”
“殿下莫要記恨奴婢。”急急地開口打斷她,靈秀道,“奴婢也只是想要原來的小姐回來。”
看了外頭一眼,懷玉抿唇,配合地橫眉道:“我待你不好嗎?”
“好……”靈秀顫顫巍巍地點頭,“殿下待奴婢很好,可……可殿下怎麼也不是小姐。”
“你是什麼時候認出來的?”懷玉問,“我用的是你家小姐的身子,照理說應該不會被察覺才對。”
靈秀吸了口氣,壯著膽子大聲道:“奴婢伺候小姐,是從小伺候到大的,您是不是小姐,旁人不知道,奴婢心里卻清楚得很!”
“哈哈哈!”
她的話一落音,外頭就傳來柳云烈的笑聲。
李懷玉回頭,就見他依舊坐在肩輿上,被人抬著放在牢房柵欄前,滿臉譏諷地道:“殿下沒想到吧?千算萬算,竟敗給了一個小丫鬟。”
靈秀一凜,起身就跑到他身邊去,屈膝行禮:“柳大人。”
“嗯。”分外滿意地看著她,柳云烈道,“你是個識時務的,之后定少不了你的好處。”
靈秀臉上露出喜色,又怯生生地低下頭去。
拉過袖子蓋住手腕上的佛珠,懷玉一抹臉就換了副冷笑的表情,睨著靈秀道:“算我瞎了眼!”
靈秀嚇得往柳云烈身后躲了躲。
柳云烈哼聲道:“你怕她干什麼?馬上就要魂飛魄散的人了,連做鬼的機會都沒有。”
“當真?”靈秀小聲問。
“這還能有假?”柳云烈嗤笑,“寒山寺里的高僧可都厲害得很。”
靈秀似是很放心地松了口氣,然后道:“那奴婢且將殿下的妝上完吧。”
“動作快些。”柳云烈道,“時辰要到了。”
“是!”跑回李懷玉身邊,她麻利地拿起旁邊放著的胭脂水粉,仔細給她涂抹。
柳云烈是沒耐心等的,聽了兩句話,覺得靈秀的確沒問題,他便讓人抬起肩輿,先一步往祖廟走。
“您寬心。”脂粉擦過耳側,靈秀聲音極輕地道,“不會有事的。”
李懷玉聽見了,睫毛顫了顫,手摩挲著那佛珠,心里疑惑難消。
太常本說今日會是個艷陽高照的好日子,然而已經快到午時,太陽也沒露面,天上烏云沉沉,吹著的風都夾著股子陰冷。
李懷麟坐在祭壇正對面的龍椅上,輕輕揉著眉心,倦怠之色甚濃。
“陛下?”齊翰關切地拱手詢問。
“無妨。”他道,“這兩日睡得不太好罷了。”
旁邊的寧貴妃聽著,欲言又止。
陛下豈止是這兩日睡得不太好?他一貫會在半夜驚醒,一個人坐在龍榻上發呆。這兩日尤為嚴重,入睡不到一個時辰就會醒,問他什麼他也不說,只讓她哼曲兒給他聽。
寧貴妃是后宮里最得寵的,即便比皇帝大了兩歲,皇帝也總愛在她宮里歇。外人都以為她是惑主有術,然而寧貴妃自己知道,她唯一會的,也就是哼曲兒罷了。
這個年幼的帝王,最缺的好像只是一個哄他入睡的人。
可惜即便她愿意哄,他也依舊睡不著。
十位高僧穿著金線袈裟,呈一個陣的模樣端坐在祭壇四周,人高的金佛放在祭壇之上,空氣里有一股檀香味兒繚繞不散。
李懷麟安靜地等著,沒一會兒,入祭壇的地方就響起了鎖鏈聲。
那人穿的是她以前最愛的瑤池牡丹宮裝,容貌變了,氣勢卻沒變,和著鎖鏈的響動聲一步步朝祭壇走過去,背脊挺直,嘴角含笑。
察覺到他的目光,她遙遙望過來,笑意漸散,眼神漸冷。
身后的護衛低喝了一句什麼,她僵了僵,緩緩朝他的方向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