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初釀垂眼,輕輕搖頭。
“搖頭是什麼意思?心虛?”伸手捏住她的衣袖,恰好捏到那一封信,江深眼神一沉,“徐初釀,我娶你時候似乎就說過,可以一輩子養著你,但你別給我眼睛里揉沙子。”
茫然地抬眸看他,她沒聽懂他這話的意思。
江深冷笑:“李懷玉是長公主,她有權在手,身份高貴,所以她可以為所欲為,可你呢?”
慢慢將她袖子里的東西拿出來,舉在她面前,江深眼里譏誚越發濃郁:“你出墻是要被浸豬籠的,我也不會救你。”
這話帶著微怒,像一個響亮的巴掌,啪地一聲打在人臉上。
唇色蒼白,徐初釀盯著他手里的東西看了一會兒,眼里微弱的光,突然就完全暗了下去。
她聲音很輕地問:“你喜歡吃八寶兔丁嗎?”
八寶兔丁?江深不解,好端端的問這個干什麼?他口味偏辣,八寶兔丁自然是喜歡的。但她做出來的味道沒有外頭館子里的好吃,他吃過一回,只一口就放了筷子。
伸手拿過他捏著的信紙,徐初釀在他面前一層層拆開,將褶皺撫平,遞回他手里。
蒼勁有力的筆畫,寫的是八寶兔丁的秘方。
江深一愣,反復看了兩遍,心里突然有些發虛。
“你……你問他要這個做什麼?”
問了還不如不問,不用腦子想也知道她拿這個是為了誰。
江深抿唇,聲音陡然小了下來,把信紙折好,放回她的衣袖里:“那……下次你做給我吃吧。”
徐初釀定定地看著他,身子依舊在輕顫。
江深莫名覺得慌,伸手想將她抱過來,這人卻后退了一步,堪堪躲開他的手。
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胭脂香,聞著有些膩人,徐初釀伸手捂了口鼻,轉頭往外走。
“你去哪兒?”江深是真慌了,上前按住門,不讓她開。
“是我誤會了,我認錯行不行?”他皺眉看著她,“這麼晚了,你還想去哪里?”
“回我自己的房間。”徐初釀低聲道。
“這就是你的房間啊!”
濕漉漉的瞳子抬起來,茫然地對上他的眼睛,徐初釀覺得有些好笑,喉嚨里哽了好幾口氣:“你原來知道啊?”
知道是她的房間,特意跑來和孤鸞親熱。她到底是欠他什麼了,要被這樣對待?
“哎,不是。”悔得打了一下嘴,江深道,“我剛剛……”
剛剛只是生了氣。
這話沒能說出來,徐初釀紅了眼,使勁扯開他的手,打開門就沖了出去。
戌時要到了,李懷玉正打算去找江玄瑾議事,結果門一開,徐初釀直接撲了她滿懷。
“怎麼了?”接住她,懷玉低頭就看見她那雙通紅的眼。
背后還有人在追,徐初釀繞過她就進了房間,打開空空的衣櫥,想也不想就鉆了進去。
李懷玉皺眉,看江深沖過來了,抬腳往門檻上一抵,背往另一邊一靠,直接將路堵死。
“干什麼?”她語氣不善。
江深急得抓耳撓腮的:“你放我進去!”
“不。”簡潔明了的一個字,懷玉斜眼道,“你有本事就硬闖。”
真當他不敢?江深有些惱,繞了主門就去翻窗,懷玉反應也快,啪啪兩下把窗戶都扣死,再回門口施施然站著。
江深臉色發青:“你想怎麼樣?”
懷玉聳肩:“二公子要是能說說方才怎麼了,我便考慮讓路。”
家事哪有同她說的道理?江深咬牙,僵硬地站著,打算與她犟。
可丹陽長公主是出了名的牛脾氣,誰能犟得過她?
站了半柱香,江深還是含糊地開口:“我誤會她了,惹了她生氣,總得給我個機會解釋。”
“只是誤會?”懷玉明顯不信,“以她那仰慕你的程度,你只要別再在她面前與旁人茍且,別的誤會她肯定不會怪你。”
江深:“……”
“看這個表情,難不成還真被我說中了?”懷玉恍然,然后抱著胳膊冷笑,“二公子厲害。”
“我已經說了,你該讓路了。”
李懷玉笑道:“我說考慮讓路,又沒說一定讓路。考慮的結果是不讓,二公子請回吧。”
說罷,無視江深那張青紅交錯的臉,回屋就關了門。
房里很安靜,懷玉走到衣櫥前頭,拉著銅環輕輕將櫥門打開。
徐初釀蜷縮在角落里,聞聲抬頭,眼淚吧嗒吧嗒地掉。
懷玉搬了凳子來坐在外頭,遞給她一方手帕:“赤金也說了,我不太會勸人,你要是想見他,我放他進來,你要是不想見他,我保管他連你頭發絲也瞧不著!”
徐初釀搖頭,又點頭。
懷玉明白她的意思,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我罩你。”
眼淚掉得更兇,徐初釀哽咽地拉著她的手,指尖發顫。
幸好還有她在,不然她連躲都沒地方躲。
嫁過來的時候母親勸過她,說高攀的日子不好過,再加上江二公子沒多少真心,她定是要吃盡苦頭。當時的徐初釀完全不畏,抱著江深的文集,眼里燦若朝陽:“我知道的,我不怕!”
可現在她真的是知道了,情竇初開的勇氣,是沒法兒堅持太久的,越是孤注一擲滿腔熱血,就越容易追悔莫及滿懷心傷。
與人成親過日子,是一件需要反復斟酌,不能昏頭沖動的事情。嫁的男人可以沒才華,也可以不俊朗,但一定……要會心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