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還有點喜悅?
正襟危坐,長林君開始回憶,想這紫陽君是不是在哪里被人掉了包他沒發現?
“君上!”
已經行至一線城城外了,前頭突然有人攔路。乘虛抬頭,就見霜天和御風一起回來了,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怎麼了?”乘虛道,“你們有話上車說啊,別擋著道。”
霜天搖頭:“長林君可以先行,三公子請聽奴才一言!”
江玄瑾聞聲掀開了車簾:“何事?”
跑到車邊,霜天拱手:“傳我家公子的話,請君上回紫陽,莫要再往前。”
瞇了瞇眼,江玄瑾聲音冷了:“原因?”
“公子說,紫陽事務繁多……”
嗤笑一聲,江玄瑾道:“你要麼說真話,要麼就讓開。”
紫陽事務多不多,用得著他們來提醒?更何況已經到一線城了,現在折返算怎麼回事?
霜天怔了怔,遲疑地道:“我家公子說,不到逼不得已,不能告訴您原因,但您若非進城不可,那與其讓您一直被蒙在鼓里,不如提前知道,也好有個準備。”
什麼事這麼嚴重?乘虛都好奇地轉過了頭來。
江玄瑾定定地看著他,像是有了什麼預感似的,眼里的光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公主府里準備好了迎賓之禮,聽見長林君一行人已經入城的消息,她裹好了虎皮披風,帶著就梧等人出門去迎。
早上起身的時候外頭還是個晴天,但現在抬頭,頭頂全是陰沉沉的烏云。
“難不成是要下雨了?”清弦嘀咕了一句。
白皚往手里呵了口氣,道:“要下也是雪吧,這麼冷的天,雨落下來也得凍住。”
一線城鮮少下雪,幾年也見不得一次,若是能趕上倒是不錯。
懷玉笑了笑,遠遠看見長林君的王旗,抱著肚子就走了過去。
“長林君上。”她道,“一別六載,不知身體可還康健?”
四周的隨從都朝她跪下,懷玉盯著為首的馬車,就等長林君出來應話,寒暄一番。
然而,等了片刻,車里也不見有動靜。
懷玉一愣,靠近了些:“長林君上?”
一只修長的手伸出來,掀開了車簾,里頭的人一雙漆黑的眸子對上她的,如深冬檐上垂冰,又冷又尖。
心口一震,李懷玉退后了兩步,想捂住肚子已經是來不及。
“怎……怎麼是你?”
江玄瑾捏著車簾,目光從她那鼓起的肚子上掃過,聲音低沉:“怎麼就不能是我?”
掐了自己一把,確定這不是一個噩夢,懷玉轉身就走。
背后那陣梵香來得很快,她步子沒邁出去兩步,肩膀就被人抓住。
“我以為你是不想見我,所以不去長林。”他從身后欺上來,放在她肩上的手指微微發抖,“原來是不敢見我?”
“殿下!”就梧等人齊齊跑上來,想護她,卻被江玄瑾那眼神看得不敢靠近。
“你……”懷玉覺得嗓子有點干,左右看了看,沒話找話似的道,“你喜歡狐貍毛的披風啊?”
“李懷玉。”他聲音低到發顫,“你打算戲弄我到什麼時候?”
她戲弄他?鼻子莫名有點酸,懷玉回頭,迎上他的眼睛,指著自己的肚子道:“這是你戲弄我。”
天知道她當初懷著身子有多高興地想去告訴他,又是有多絕望地被關進了死牢。
從天上到地府,也就是那麼一天的時間而已。
如今他知道了,又想如何?這是她的孩子,跟他沒關系了,就算他要認錯也……
“長公主殿下。”乘虛突然開口,打斷了她的思緒。
懷玉側頭,就聽得他道:“我家主子就算也有錯,可與您成親之時,是真心在待您,您不覺得這樣做會虧心嗎?”
啥?懷玉不解,當時的情況,她瞞著不說是情有可原吧?該虧心的是誰?
“有什麼話都進去說罷,在這里有些不妥。”御風道,“長林君還在后頭等著。”
江玄瑾捏了捏她的肩膀,又松開,垂了眼眸,唇色蒼白地道:“殿下請。”
這模樣,怎麼看也不像是喜悅,倒像是……悲怒至極的壓抑?
李懷玉茫然,被江玄瑾帶著往自己的府邸里走,低頭看了看他的步子,實在是虛浮又凌亂。
第77章 誅心
好歹也相處過半年,懷玉見過各種模樣的江玄瑾,高興得眼眸泛光的時候,氣得渾身緊繃的時候,還有羞得耳根通紅的時候。
原以為算是了解得透徹了,誰曾想……
抬眸看了看面前站著這人,再看了看只有他們兩人在的房間,懷玉輕笑:“君上有何指教啊?”
以往是聽不見他的呼吸聲的,畢竟這人儀態好,內勁又穩,可現在,她離他兩步遠,也能清晰地聽見他凌亂的氣息,像涸轍之鮒,乏力地吸著不屬于他的空氣,幾近死亡。
江玄瑾抬眸看著她,眼里半點光也透不出來,黑壓壓的,像極了暴風雨來臨的深夜海面。
他朝她走近些,白皙的指尖像是想碰她那圓鼓鼓的肚子,可最終還是停在了一寸遠的地方。緩緩開口,聲音似枯井里落了干的水桶,又澀又空:“我想了很久……”
“想了很久也沒能想明白,陸景行哪里比我好?”
語氣里有委屈,還有氣到極致帶出的顫抖和哽咽。喉結滾動,像一直在喝酒一般上下來回。臉上偏生沒太大的表情,像是被方才外頭的寒風凍住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