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副樣子,她若還猜不出來是怎麼回事,那就白長這顆腦袋了。
怎麼說呢……本還在擔心他來跟她搶肚子里這孩子,眼下倒是有些哭笑不得。懷玉問他:“誰把消息告訴你的?”
江玄瑾不答,反問她:“若是旁人不說,你是不是打算瞞著我一輩子?”
懷玉輕笑:“你知道了又有什麼好處?”
心口悶痛,江玄瑾垂眸,低啞地笑出了聲:“你能不能再騙我一回?就說這孩子是我的,你與我在一起的時候,并未將別人放在心里。”
“好哇。”懷玉拍手,嬉笑著道,“這孩子是你的。”
捏住她的手抵在自己胸口,江玄瑾嘴唇都泛白,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在眼下打著顫,顯然是沒把她這話當真。
懷玉歪了歪腦袋,伸了另一只手碰了碰他。
頂天立地的紫陽君,竟然渾身都在發抖,身子冰涼,衣裳上都是寒氣。
突然很想抱抱他,像很久以前一般,十指相扣,把自己身上的溫度都給他,讓他暖和些。
可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懷玉自嘲地扯了嘴角。
不可能了,她再近一步就是粉身碎骨,還不如后退,退得遠遠的,起碼能保全肚子里這個小家伙。
“長公主還恨我嗎?”面前的人開口,聲音輕如柳絮,“還恨的話,又打算怎麼報復,可以提前告知,好讓在下有個準備嗎?”
懷玉很想用輕松的逗趣語氣跟他說下去,可是莫名的,嗓子跟著發緊。
“我不恨你了。”她抿唇,“徐仙等人無礙,我也無礙,你護我出皇宮離京都回丹陽,你我早就相抵了。”
相抵,也就是再不相干了,所以躲著他,不見他,再也不想與他有牽扯。
思念這種東西,只屬于他一個人。
握著她的手慢慢收攏,江玄瑾沉了語氣:“倘若,我不愿意相抵呢?”
“倘若,我還想為難你呢?”
懷玉一愣,身子也跟著緊繃起來:“你想如何?”
唇邊一抹譏諷越擴越大,江玄瑾低低地道:“長公主不是慣常會做壞事嗎?眼下如何就猜不到在下的心思?”
這話從他嘴里說出來,李懷玉不適應得很。要對付她嗎?因為覺得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所以惱怒得要毀了她?
背后一涼,懷玉下意識地就后退了半步。
然而,她身后是軟榻,榻前有兩寸高的踏板,慌亂之中沒注意,杠上去,重心一失,身子止不住地就往后倒。
方才還滿臉兇惡的紫陽君,登時白了臉,抓著她的手使勁一拉,堪堪阻了些她倒下的趨勢,身子一側,趕在她后腰磕上軟榻邊沿之前,護在了她背后。
“呯”地一聲響,背后的人悶哼一聲,手托著她的腰,將她緩緩放在自己懷里。
瞳孔微縮,李懷玉怔愣地看著面前屋子里的陳設,好一會兒才轉頭,看向身后。
江玄瑾抿著唇,眼里籠著一層霧氣,像是驚魂未定一般,伸手橫過她身前,將她整個人死死地抱住。下頷抵在她的肩上,閉上了眼。
“你……”懷玉張了張嘴,想問問他疼不疼,可又覺得不妥,硬生生地止了話。
屋子里安靜下來,青珀色的衣擺散落在踏板上,同她那牡丹紋樣的袍角混在一起,染上了些灰。
屋子外頭站滿了人,清弦他們幾度想進屋去看看,都被就梧攔住。乘虛和御風臉色很難看,旁邊的陸景行臉上雖是依舊帶笑,眼神卻也不輕松。
這兩人說要自己談,可懷玉還有身子,萬一談出什麼事來,該如何是好?
江深站在遠處,捶了捶旁邊朱紅的柱子:“他怎麼還是來了?”
霜天無奈地道:“奴才已經告訴了君上真相,可君上聽后,還是執意進城。”
“這傻孩子想什麼呢?”江深搖頭,“非得來給自己找不痛快?”
“奴才不知,但君上是當真很生氣。”霜天擔憂地道,“奴才怕他一時氣急做出什麼事來……這可還在一線城。”
“你把心吞回肚子里吧。”江深沒好氣地道,“我賭一百兩銀子,他再氣也不會對李懷玉做什麼的。”
只是這誅心之痛,他要硬生受著了。
被人抱得有些喘不過氣,懷玉動了動身子,皺眉道:“我想起來。”
身后的人放開了她,撐著背后的軟榻起身,將她帶得一并站直。
懷玉瞥他兩眼,撓撓頭,實在覺得有些尷尬,提了裙子就想走。
“在下要叨擾一段時間。”江玄瑾淡聲開口,“煩請殿下準備幾間客房。”
步子一頓,李懷玉皺眉:“我若是不想準備呢?”
一點點將殘破的情緒都收拾妥當,江玄瑾抿唇,攏了袖口道:“前日,京都有一封御筆親書的信,送到了本君手上。信上說,只要紫陽肯借道,便會有圣旨頒下,加予我紫陽三城封地。”
紫陽背后就是丹陽,讓紫陽借道意欲為何,不言而明。
懷玉神色嚴肅起來:“君上這是在威脅我?”
江玄瑾點頭:“是。”
他有可以威脅她的籌碼,而且分量足夠重,那為什麼不威脅?
李懷玉沉默,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像是在想他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江玄瑾伸手,直接將袖子里李懷麟的親筆信遞到她面前。
熟悉的筆跡,字里行間對丹陽的攻擊之意,遠比江玄瑾那輕描淡寫的兩句話嚴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