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回,李大流氓的臉變得比江小公主的臉更紅,掙扎了半晌,軟下語氣來:“快松開,別把你嘴唇硌破了。”
“不是說軟嗎?”松了她,他冷哼。
“好,不軟不軟!”懷玉應和著,眼里亮晶晶的,撐著軟榻湊過去,吧唧一口親在他臉側。
乘虛和御風相互看了對方一眼,齊齊轉過身去。
這等旁若無人的親昵,刺激誰呢!跟著君上真是慘啊,君上不高興的時候要頂住冰封千里的霜,高興的時候還要擋住這刺瞎眼的光。
怨不得他倆俸祿高,這差事真不是人干的!
冬日里最冷的這天,江深來見了江玄瑾。
“我要回紫陽了。”他道。
江玄瑾從文書里抬起頭,頗為意外地看他一眼:“想通了?”
“我有什麼想不通的?”江深哼笑,指了指自己這張俊美的臉,“天涯何處無芳草?”
江玄瑾沉默地看著他。
江深在笑,可笑著笑著,眼里的光就黯了下去:“好歹是親兄弟,你裝作看不出來不成嗎?”
徐初釀一天天地在放下他,他卻一天天地在掙扎,沒有結果地掙扎。
李懷玉說,無論從哪個方面比較,他都不如赤金適合徐初釀。
是啊,赤金溫柔又體貼,沒有三妻四妾,也不會傷她的心,是個極好的男人。
可他看不順眼,一想到徐初釀要把所有的好都給這個人,他就怎麼也睡不著。惱怒的結果就是自己風度盡失,變得不像自己了。
在女人方面,他一向是很灑脫的,既憐香惜玉,又不會為誰癡迷,游走花叢,搏得一身薄幸名,恣意暢快。
可在徐初釀這里,他發現自己真是面目可憎,嫉恨自私惱怒,所有丑惡的樣子,他都露了出來。
與其把最后一絲好感都敗光,不如走吧,還能撈回兩分瀟灑。江深是這樣想的,甚至在下決定的時候暗暗為自己叫好。
然而現在,被江玄瑾這了然的眼神一看,他突然覺得很挫敗。
“還能如何?”他道,“我拿她沒辦法。”
江玄瑾頗為同情地道:“別太難過。”
這安慰一點也不走心,江深往旁邊的椅子上一坐,哼聲道:“你倒是春風得意,也不怕我回去跟老爺子告一狀,讓他把你抓回去?”
“說實話如何能算告狀呢?”江玄瑾慢條斯理地抽出旁邊紫陽城送來的信,往桌前一放,“這件事,也該讓徐姑娘聽聽實話。”
江深一愣,起身去拿了信,拆開看了看,神色頓時復雜起來。
江玄瑾翻著手里的文書,漫不經心地道:“恭喜二哥,后繼有人。”
孤鸞診出有孕,算算日子,剛好是他離開之前懷上的。
“還真是有緣無分啊。”江深笑出了聲,把信往桌上一按,“如此一來,她是更不可能跟我走了。”
“若是沒有這件事,二哥會休了孤鸞催雪,迎徐氏一人歸府?”江玄瑾問。
江深凝重地搖頭:“你明知道不可能,孤鸞催雪跟了我多少年?讓她們走,走去哪里?”
“那二哥還追來這里做什麼?”江玄瑾不解,“你明知徐氏是為何離開的。”
緩緩闔了眼,江深抿唇不語。
江玄瑾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了然:“二哥沒哪里不好,只是徐氏不適合你,且放了她罷。”
屋子里安靜了許久,隱隱能聽見外頭庭院里的人聲,還有后院里的鳥鳴。
半晌,江深才沙啞著嗓子道:“我放過她,她會過得更好嗎?”
“會。”江玄瑾毫不猶豫地點頭。
低笑出聲,江深罵道:“你可真是我嫡親的三弟!”
這問題,其實他自己心里也有答案。來一線城之前,他是覺得她會過不好,可來了之后發現,只要沒看見他,她臉上都是帶著淺笑的,目光柔和,看著竟有幾分像畫里恬靜的美人。
徐初釀長得不好看,他很清楚,比她美的人一抓一大把。可偏生就是這麼一個人,讓他嘗到了絕望的滋味兒。
“我走的時候,你別聲張。”江二公子挺直腰,認真地吩咐,“等我走后,你一定要告訴她,紫陽城的花開了,我趕著回去看,沒耐心等她了。”
“還要說,我本也沒打算一直纏著她,是一線城的風景太好,所以我多住了一段日子。”
“赤金挺好,她拿了休書,該改嫁就改嫁,該過日子就過日子,我不攔著。我也會另立正室,如她所說,把那齊家小姐娶回來也可以。”
江玄瑾撐著下巴看著他,就見自家二哥眼眶微紅地道:“還有,我會疼人了,也不會再故意傷人心了。這是她教會我的,可惜她享受不到了,替我同情她一下。”
語氣帶笑,嘴角卻怎麼也扯不起來,江深閉眼,啞著嗓子說了最后一句:“往后她的消息,再也不必說給我聽。”
“好。”江玄瑾應下,“我都記住了。”
江深點頭,深吸一口氣,扭身就出了他的房間。
徐初釀正坐在大堂里給懷玉肚子里的小家伙繡鞋,飛針走線的,靈巧非常。
外頭響起搬運行李的聲音,她裝作沒聽見,仔仔細細地繡著虎頭花紋,一針又一針,很快就繡好了一只。
只是,不知怎的,聽見車輪滾動的聲音,銀針還是扎進了手指,冒出一顆鮮紅的血珠子來。
赤金看她一眼,遞給她一包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