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貴妃頓了頓,感覺到陛下對她的冷漠,心口微微噎了噎。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陛下只是因為她有幾分像長公主而對她高看兩分,但好歹陪在他身邊也有兩三年了,原以為多多少少能有些不同,誰曾想還是一樣,一朝淡了情意,她與冷宮里那些人并無差別。
垂了眼,寧貴妃朝他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頭:“臣妾只是許久未見陛下,來請個安。”
還知道許久未見呢?李懷麟黑沉著臉,不悅地盯著桌上的奏折,悶了好一會兒,才用余光掃她一眼。
這一掃,就看見一張清瘦的臉,妝都蓋不住的憔悴。
微微一驚,李懷麟皺眉:“你怎麼回事?”
寧貴妃不知他這話是何意,茫然地直起身子低頭看了看:“臣妾……何處不妥嗎?”
才半個月的時間,就清減成了這樣,自己難道沒有察覺?還是說故意弄成這副模樣,來他面前玩苦肉計?李懷麟冷眼瞧著,覺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心里一股子戾氣壓不住,他道:“和喜宮里的錦衣玉食你若是都不習慣,養不好身子,那不如搬去菡萏軒,還能給淑妃騰個地方。”
寧婉薇白了臉,捏著袖子怔愣地盯著地毯上的織花。
和喜宮是他給她修的宮殿,現在眼睛眨也不眨地就要讓她給別人。
帝王家,都是這般無情的嗎?
“不吭聲?”半晌沒得到回應,李懷麟有些不耐煩。
微微斂神,她低聲道:“臣妾的榮華都是陛下給的,陛下想收回,臣妾也沒有怨言。”
旁邊站著的內侍睨了她一眼。
沒見過比她還笨的嬪妃了,若是換做淑妃,這時候早就撒嬌求饒了,也就是她,真以為陛下要處置。
李懷麟臉色更沉,伸手叩了叩御書桌,漠然道:“貴妃寬和大度,朕也該成全,即刻搬出和喜宮吧。至于寧大人,貴妃還可以去送送他,下次再見,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寧婉薇渾身僵硬,遲緩地朝他磕頭,又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聽見了消息的陪嫁宮女一路扶著她,邊走邊道:“年關封君沒有進京述職,太常已經上稟過謀逆之罪,眼下北魏最大的幾塊封地的封君以紫陽君為首抱成了一團,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打起來了。大人這個時候領兵布陣,實在是生死一線。”
急得眼前模糊,寧婉薇問:“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要反了?”
宮女小聲道:“聽人說是司徒太尉和齊丞相先定的平陵君有罪,陛下派了人去捉拿平陵君,被長林、紫陽、南平的兵力一并攔了,在平陵邊城起了沖突。”
這仗一打,不管事實究竟如何,幾位封君都已經上了一條船。
其實連長林君他們本人也不太清楚怎麼就突然成了紫陽君一派之人了,但紫陽君為人靠譜,做事也周全,跟在他身后,幾位封君再不用向京都繳稅,短短一個月,就盈余了不少錢糧,個個臉上都是樂呵呵的。
世間之人皆為利往,江玄瑾很清楚這個道理,所以他也不刻意拉攏,只讓這些人清楚地知道——與他為友,好處甚多。
只是,長林君有一點擔心的,那就是萬一真的打起來了,他們封地雖廣,加起來抵北魏半壁江山,但名不正言不順,該以什麼名義與朝廷對抗,才能洗掉造反的污名?
這個問題,在大年之后的第三天迎來了轉機。
東晉今年與北魏斷交,沒有使臣來往,但百花君入了北魏之地,一路從平陵乘船直下,到了一線城。
“你說啥?”李懷玉覺得自己可能是聽錯了,“什麼君?”
青絲重復了一遍:“百花君。”
東晉真正的掌權人,與北魏紫陽君齊名的百花君慕容棄,這回沒去京都,代表著東晉,來到了公主府。
懷玉嚇得差點從床榻上掉下去,急急忙忙地拽著青絲道:“快準備儀駕啊,還有,讓就梧他們帶點人來守著!”
青絲安撫道:“君上一早就準備妥當了,您別急。”
“不不不,他準備的東西不夠。”懷玉連連搖頭。
徐初釀在旁邊看得好奇,忍不住問:“您這麼緊張做什麼?”
“你是不知道。”懷玉滿臉唏噓,“這個百花君有毛病的!”
以前她因著接待禮儀的事兒同江玄瑾爭過一回,也就那一回,后來她就再沒爭過了,因為事實證明江玄瑾比她更了解慕容棄,這個東晉先皇的私生女,過了十幾年陰暗宮廷生活的人,有著常人難以適應的古怪脾氣。對江玄瑾,她是服服帖帖五體投地,可每次進宮來,都會好生刁難李懷玉一番。
丹陽長公主是個什麼脾氣啊?看她陰陽怪氣的不順眼,直接就以長安街一霸的姿態懟了回去。大興七年的時候,還與百花君在飛云宮里打了起來,從庭院打到宮門口,雖說是兩敗俱傷,但她打傷她的臉了,慕容棄為此陰側側地朝她道:“本君來年再領教。”
不幸的是,大興八年,長公主薨了。
真薨透了也就沒什麼好說,可她現在還活著啊,消息還是放了出去的,慕容棄一來肯定就要找她清算去年的賬,她現在要是不多準備點東西,哪里是人家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