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車簾一落下,外頭的人這叫一個苦不堪言,拆了的熊皮還得重新捆,累得一群人死去活來,好歹在到達山腰之前給捆回了熊樣。
李懷玉一路都笑呵呵的,到了地方下車,卻是站著沒動。
“熊”被他們架下來,捆在竹竿上往樹林里抬,青絲小心翼翼地問:“殿下要過去看看嗎?”
“太危險了。”赤金連忙道,“殿下在這里看著就行。”
“有道理,殿下別去了。”陸景行也連連朝青絲使眼色,殿下都沒說要跟過去,哪兒還有主動提的?
懷玉扭頭,臉上笑意不減,一雙杏眼掃過旁邊這一群人,順著赤金的話道:“是啊,太危險了。”
眾人剛覺得一喜,她接著卻又道:“我真跟去看,四海裝不像熊怎麼辦?我豈不是就要發現你們在騙我了?”
風刮過樹林,四周瞬間一片死寂。
陸景行有點不敢置信地看了她一眼,接著就有點尷尬地別開了頭。徐初釀漲紅了臉,青絲更是手足無措:“殿……殿下?”
懷玉笑了笑,站在人群中掃視了一圈,問他們:“誰來跟我說個實話?是出了什麼大事,讓你們這般煞費苦心?”
頓了頓,她喉嚨有點發緊:“是不是江玠出事了?”
“不是不是,沒那麼嚴重。”徐初釀擺著手小聲道,“只是……大家看殿下最近不開心,所以想法子讓您高興高興罷了。”
太陽偏西,烏云更加密布,映得李懷玉一張臉也陰沉陰沉的,她不說話,丹唇抿著,身影看起來有些單薄。
陸景行受不住了,扇子往腰帶上一插,伸手就拿了青絲手里的盒子塞給她:“反正瞞不住了,你自己看吧。”
本該沉甸甸的盒子,落在手里竟有些輕飄,懷玉錯愕,打開盒子看了看:“玉雕呢?”
“被你自己睡覺的時候摔斷了。”陸景行沒好氣地道,“怕你胡思亂想,所以大家都想法子瞞著你,不是江玄瑾出事了,只是個玉雕而已。”
眨眨眼,再眨眨眼,懷玉長吐一口氣,頗為無奈:“你們直說不行嗎?這也要瞞著我?”
眾人一愣。
滿不在乎地關上盒子,懷玉笑道:“嚇得我以為前方來了什麼不好的戰報,原來只是玉雕斷了,還是我自己摔斷的……讓四海裹那麼厚的皮毛,不熱嗎?”
看了看她的表情,確定她是真的沒難過,赤金長出一口氣,忍不住問:“您怎麼識破的?”
“你帶他來的時候,他腿上還綁著熊皮呢。再說了,我就算沒見過熊長什麼樣,但也見過四海長什麼樣吧?”
一個沒忍住,徐初釀笑了出來,四周的人也跟著放了心,氣氛瞬間融洽。
“我就說了行不通。”陸景行搖頭,“四海魁梧歸魁梧,還是不夠胖。”
“再胖竹竿也該抬不起來了。”
“是啊,你沒瞧方才咱們幾位大人抬他抬得有多費勁。”
笑聲四起,李懷玉把盒子抱在懷里,陪著他們一起笑。
“殿下,山里好像有些不尋常的動靜。”探路的人神色凝重地回來道,“咱們還是趕緊下山吧。”
不知是什麼人,越過山下的樹林,一陣刷刷的響動。
“好。”林四海道,“下官先去探路,等確定沒危險,大人再帶殿下上車。”
赤金點頭。
李懷玉笑道:“那你們先去,我去山崖那邊看看。”
青絲一愣,下意識地想說山崖那邊有什麼好看的?又高又危險,但陸景行攔住了她。
“去吧。”他道,“若是看見什麼動靜,記得回來告訴我們。”
“好。”懷玉笑著點頭,蹦蹦跳跳地穿過幾顆大樹,坐到山崖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去。
身后的聲音遠了,估摸著也看不見她了,李懷玉抿唇,笑意像斑駁的漆,一點點從臉上脫落掉。
山崖下面是茂密的樹冠,什麼也看不見,陸景行是知道她憋得難受,所以放她過來透口氣。
大家都擔心她,她總不能在他們面前難過,但抱了一個多月的玉雕,突然斷了,說不難過是假的。再等兩日就是七七四十九天了,就算是虛妄,也能等來一個結果,可惜,沒結果了。
她還是看不見他。
鼻尖有點發酸,懷玉緊緊抱著空盒子,眼前漸漸被水籠了,一片模糊。
陸景行是騙子,玉雕變不成江玠。江玠也是騙子,說愛她,說會護著她,可連個消息也不肯給她。她多乖啊,好好地帶著孩子,治理著丹陽和一線城,還抽空拿了他的筆跡來練書法,那麼端正的字他看不見是不是?都不知道她練得手都酸了,一句夸獎都不給。
越想越難過,她打開盒子把臉埋進去,低聲哽咽起來。
背后有腳步聲,一步步地往這邊靠近。
懷玉聽見了,卻是難過得連收斂情緒都做不到,干脆破罐子破摔,沙啞著嗓子道:“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腳步聲一頓,站住了。
這麼懂她的人,只會是陸景行了,李懷玉更難受,繼續埋在盒子里嗚咽:“四十七天了……就差兩天……能不能別七七四十九了,七七四十七行不行啊?”
“行。”身后的人低聲道。
聲音聽起來有點不對勁,李懷玉把腦袋從盒子里拿了出來,懷疑是自己哭蒙了,疑惑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回頭看。
然而,臉一轉,就有人在后頭等著她,俯身下來側過頭,準確無誤地接住她自己遞過來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