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過去幾個月,態度怎麼就天差地別了?
江老太爺很是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自個兒也不好解釋,于是瞪了旁邊的江深一眼。
江深會意,立馬笑道:“還能干什麼?大家都平安歸京了,自然是要一家團圓。聽聞三弟收回了休書,那殿下就還是江府的人,父親關心些,也是正常。”
這說法江玄瑾明顯不信:“父親肯認她是江府的人?”
“這哪有不認的道理?先前是對長公主有些偏見,如今誤會都清楚了,三弟又這般喜歡長公主,那公主自然就還是我江府的媳婦。”
李懷玉抓了抓江玄瑾的手,后者側頭過來,就聽得她小聲問:“你爹知道我生了小禍害和小混蛋了?”
江玄瑾搖頭:“早就安排了人瞞著,應是不知。”
那態度竟然這麼好?懷玉看了看面前這些人幾眼,想了想,開口問:“老太爺是在謝上回的搭救之恩?”
江老太爺垂眸:“算是吧。”
搭救之恩?江玄瑾不解:“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你出征的時候。”看這氣氛實在尷尬,李懷玉索性直說了,“我料到柳云烈會對江家人動手,所以提前讓林四海帶人去了一趟紫陽,剛好把他們救下來了。老爺子想必是念了恩,所以今日如此款待。”
江玄瑾微微攏眉:“你怎麼沒跟我說過?”
“不是什麼大事,跟你說什麼?”懷玉聳肩,扭頭對老太爺道,“我這個人喜歡有話直說,您別介意——救你們的事不必放在心上,我只是為了免江玠后顧之憂罷了,算不上什麼恩情。”
他們要不是江家人,她就不會費那麼大力氣幫忙了,這是實話。
看她這麼耿直,老太爺反而輕松了些:“你不記恨我們?”
“那怎麼可能?”懷玉輕笑,“在陰平時各位說的話,我現在還背得出來,要聽聽嗎?”
江老太爺唏噓擺手:“不必了。當時……是老朽太沖動,一聽人說你是長公主,又看玄瑾行事詭譎,情急之下,才失了儀態。”
“您當時說我進江家,是想將整個江家都拖下水。”懷玉撐著下巴琢磨了一下,“其實也沒說錯,我是討債來的,只是沒想到討到最后,被欠債的人給掏了心。這麼說起來,您其實不算冤枉我。”
一個小姑娘都這麼落落大方,江老爺子覺得自己也沒必要端著架子別別扭扭的:“這點沒冤枉你,但司馬丞相那事,是老朽失言。”
“您現在還覺得司馬丞相是我殺的嗎?”
“自然不是。”
“那就行。”拍拍手,懷玉笑道,“您與我二人的賬兩清。”
這麼簡單?江老太爺很意外,剛想夸她一句大度呢,就聽得她后一句道:“畢竟當時您沒開口說幾句話,倒是江家小少爺,罵得最起勁,說什麼來著——靠女人吃飯的面首,還會除貪懲惡,說出去誰信?”
眼梢一轉,她盯著旁邊一直沒吭聲的江焱笑了笑,笑得涼颼颼的。
江焱:“……”
他已經很努力地想假裝自己不存在了,怎麼還是被她記掛上了?
滿桌的人頓時都看了過來,江焱臉色微紅,一咬牙一跺腳,端著酒杯就站了起來。
“當初是我說錯了話,這一杯,給兩位大人賠罪。”
說完,一仰頭就灌了下去,眾人都驚訝地看著,他竟喝得一滴不漏,末了抹抹嘴,看著就梧道:“京郊一戰,我也在,大人救我出了重圍,焱慚愧。
之前的混賬話,還望大人莫放在心上。”
就梧看著他,努力回想了好一會兒,才道:“戰場上只有敵我,沒有親疏,救我方之人是應當的,小少爺言重。”
酒氣上涌,江焱臉色更紅,抿著嘴道:“我喜歡小叔。”
江玄瑾看他一眼,李懷玉嘴角一抽,下意識地把身邊這人的胳膊抱緊:“你想干什麼?”
“不是你那種喜歡!”江焱微惱,“小叔從小帶著我長大,他什麼都會,什麼都懂,是個很厲害的人!我喜歡他,崇敬他,想變得像他一樣!所以……所以你們欺負小叔,我才會口不擇言。”
小叔就是他心里的神啊,自己的神被人算計欺騙,他怎麼能不氣。
懷玉抿唇,問他:“知道錯了嗎?”
“知……嗝,知道錯了。”
“還覺得我飛云宮的面首是靠女人活的嗎?”
“不是,他們都很厲害。”江焱看向就梧,“武功很厲害,心胸也很厲害,是了不起的人。”
滿意地點點頭,懷玉問就梧:“原諒人家嗎?”
就梧看了看清弦,低聲對她道:“你還跟小孩子計較不成?”
有道理,懷玉一笑,對江焱道:“咱們也兩清了。”
“真的嗎?”江焱一喜,扭頭問江玄瑾,“那侄兒可以繼續跟著小叔了嗎?小叔已經好幾個月沒搭理侄兒了……”
“不行。”懷玉伸手抱著江玄瑾,一臉嚴肅地道,“你小叔已經歸我了,沒空陪你。”
江焱顯然是醉了,一雙眼朦朦朧朧的,聽了她這話還帶了點委屈的霧氣,搖搖晃晃地站著,大著舌頭道:“怎麼能這樣……”
江家人的酒量都不太好啊?懷玉輕笑,看著江崇把江焱拎去側室醒酒,感覺心里一直堵著的一塊東西驟然松了。
“你們餓不餓?”她笑著道,“等了這麼久了,我餓得很,老太爺請提筷吧。”
江老太爺有點走神,聞聲恍然,連忙拿了筷子,夾了第一口菜,其余的人這才敢紛紛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