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堵了,喉嚨吸了冷風似的噎得難受。
江玄瑾從后頭追上來,看她這哭得喘不上氣的模樣,眉頭皺得死緊,上前就把她從馬上抱了下來,冷冷地看了就梧一眼。
就梧慌忙搖頭:“不是我!”
抓著江玄瑾的衣襟,懷玉哭得更兇,一雙通紅的杏眼抬起來看著他,眼淚大顆大顆地往外涌:“我沒弟弟了,以后再沒人喊我皇姐了……”
擰眉拍著她的背,江玄瑾放柔了聲音哄:“別哭了。”
“我……我都沒有怪他,他為什麼要死?”抽抽搭搭,一句話斷成好幾截,“我都能活著,我還活著呢……”
心疼得很,江玄瑾捏著袖子替她擦臉,結果越擦眼淚越多,攪得他心里亂成一團,忍不住加重了語氣:“不許哭了!”
懷玉一噎,愣愣地看他一眼,眼淚瞬間決堤:“你還兇我……”
拿這人沒轍了,江玄瑾手忙腳亂地抱著她,放緩了語氣:“我不兇了,不兇了好不好?你這樣哭會喘不上氣的,先緩緩行不行?”
使勁地搖頭,懷玉越哭越大聲,看著那翻滾的濃煙,胸口悶得幾近窒息。
大興九年九月,南陽王禪位于長公主之子,同月,南陽王自焚于和喜宮,長公主于先帝靈前跪了一整日,大病一場。京都起了混亂,紫陽君帶兵入城,鎮住局勢,奉常定幼帝于十月初登基。
民間有人議論,新帝為丹陽長公主和紫陽之子,紫陽君是不是想挾幼子以令天下?
然而,這議論很快被人駁斥了,開玩笑,紫陽君眼里只有長公主,哪里還有天下的存在?這不,長公主一病,京都氣氛都緊張了起來,上朝的人都個個繃著身子,生怕被君上逮住錯處,萬劫不復。
懷玉披著外衣坐在床邊,就梧等人排著隊來哄她。
“已經半個多月了,殿下不要出去走走嗎?”
第117章 海內存知己
李懷玉搖頭,屋子里挺好的,她不想動。
“赤金和徐姑娘最近有動靜啊,聽說徐姑娘被家里的妹妹擠兌,赤金直接帶著聘禮上門了,殿下也不想去看看熱鬧?”
“赤金一向有自己的安排,他帶聘禮上門,就定是要娶人回家的,我等他們成親再去看也不遲。”
“那……好歹也往老爺子那邊走走吧?您不想小世子和小姐嗎?”
“每日申時老太爺帶他們散步,都會順便過來讓我看看。”
就梧和白皚等人沒轍了,面面相覷,神色凝重。
懷玉看著他們笑:“擔心個什麼?我不是好端端的?只是不想出門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們兩人都還擔著官職,這時候就別亂走了,小心我告你們一個玩忽職守,讓人把你們吊起來抽兩頓小鞭子!”
“可……”就梧皺眉,他們都不安得很啊,殿下日漸消瘦,笑意也不達眼底,半個多月過去了,她還一步都沒離開過主樓,再憋下去,遲早會憋壞的。
“行了,走吧。”懷玉擺手,“眼下新朝剛立,江玠說是輔政,實則很多事都落在他肩上,你們得去幫幫他。要是把人累壞了,北魏就完了。”
幼帝于襁褓登基,江玄瑾說是輔政,實則因為她的偷懶,他把所有麻煩都一肩扛了,每日早出晚歸,辛苦得很。不過好在他一向得人心,做起事來十分穩妥,故而朝局恢復得很快,與西梁的交涉也算順利,現在就差攔截住想逃往西梁的柳云烈了。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悶著腦袋想。
就梧等人實在無奈,替她打開窗戶透口氣,便紛紛行禮告辭。懷玉看著他們出去,等門合上,才起身去將窗戶關了,回到軟榻里蜷成一團。
與其說是難過,更多的是生氣吧,氣懷麟,也氣她自己,和喜宮那一場大火像一塊石頭,一直梗在她心上,怎麼也拿不掉,又沉又悶。
再過幾天就好了,她想,再過幾天,她就把這事忘了,總不能還讓身邊的人替自己擔心。
“吱呀”一聲,門被人推開了,懷玉一怔,抬起腦袋,就看見江玄瑾掀著隔斷處的簾子,一雙漆黑的眼定定地看著她。
“你怎麼回來了?”擠出個笑來,她道,“不是說要忙官員調度的事情?”
“是在忙。”他走進來,伸手撐在床沿上,欺身靠近她,“但發生了點事,想回來告訴你。”
“什麼?”
眼里墨色流轉,泛起了點光,江玄瑾拉了她的手腕,倏地將她抱了起來:“新上任的太祝令很厲害,能通鬼神,他方才進宮,說和喜宮的廢墟上,有往生之人被禁錮,不得輪回。”
懷玉一驚,立馬抓緊了他的肩:“怎麼會這樣?”
“我聽不明白他那話是什麼意思,所以,想帶你去一趟。”
“走!”毫不猶豫,懷玉跳下他的懷抱,反而拉著他往外沖。
秋日太陽不曬,風絲絲清涼,李懷玉許久沒出門,一張臉蒼白,可跑得卻極快,一手拎著裙子,一手拉著江玄瑾,踏過夜里積在地上的雨水,直直地從宮道沖到了和喜宮那一片廢墟之前。
前頭站著的人很多,穿著祭祀禮服的太祝令遙遙看見他們過來,拱手便行了禮。
“別弄這些虛的。”懷玉扶他一把,擰著眉道,“這里怎麼回事?”
太祝令看了江玄瑾一眼,唏噓道:“臣自幼生得陰陽眼,看得見往生人,今日進宮受職,無意間看見這廢墟上捆著的往生人,心生疑竇,便同君上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