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媽媽比劉媽媽想得多。
她雖不怎麼見這位三小姐,卻也時時替老夫人盯著,她的事,總有人定時來匯報。
過去的這些年里,都是安分守己,哪怕受了什麼委屈,也都因為膽小怕事給忍了,今兒突然這麼硬氣就算了,怎麼還句句帶刺?
底下人自是不敢糊弄她,這樣一個沒前途可言的三小姐,府上也沒人會為了她,來糊弄她。
今日這般言行和態度,顯然與底下人來報不符。
既不是底下人糊弄,那定然是三小姐刻意偽裝的。
幾個思量間,周媽媽就在心里冷哼了一聲。怪不得老夫人當年不想認她,有些東西果真就是天生的,老夫人的顧慮沒錯,這個三小姐,從里到外,還真哪哪隨了她那個娘。
小小年紀,心思就這般深,會偽裝就罷了,還目無尊長,這要再大些,可不就是另一個禍害?
這麼一想,周媽媽臉更沉了。
她道:“三小姐這麼大了,也該懂些規矩,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
孟晚陶并沒有生氣,反而笑意更濃了些,她若有所思地點頭:“周媽媽說的是,可府上并不曾有人教我規矩,我也實在不知道周媽媽口中的規矩是個什麼樣子。”
周媽媽:“……”
眼見她二人又要借機數落她,孟晚陶也懶得聽她們那些令人生厭的廢話,直接道:“兩位媽媽也看到了,我確實病著,沒法給老夫人請安,就請你們二人扶老夫人進來吧。”
周媽媽臉色更不好看了。
“自古也沒這樣的道理,”周媽媽道:“三小姐還是請吧。”
說著,她側身,讓了個道,示意孟晚陶出去請安。
孟晚陶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瓔珞:“周媽媽應該認得這個罷?”
看到那個瓔珞,周媽媽一怔。
“這可是御賜之物,”孟晚陶笑了笑:“我戴著這個,給老夫人請安,怕是不合適罷?傳出去,這可是藐視天威的大不敬之罪。”
周媽媽面色有些難看。
“還請兩位媽媽跟老夫人說一聲,”孟晚陶繼續道:“我病的實在起不來身。”
外頭,老夫人早把她們的對話聽了個全,本來就氣得不輕,又聽她這般沒規矩不成體統,還把已故的惠帝都搬出來,險些氣炸了。
她推開扶著她的小丫鬟,抬腳就往屋里進:“我倒要看看,你到底病成了什麼樣子!”
見老夫人怒氣沖沖進來,周媽媽和劉媽媽都緊張得不行,忙上前一人一邊扶著她。
老夫人今年五十一歲,雖說早年因著三兒子的事病了幾回,但到底養尊處優,瞧著依然年輕康健。
孟晚陶記憶里,有老夫人這個人,但從未見過老夫人的面,這會兒看著面前這個通身顯示著尊貴的老婦人,孟晚陶只覺諷刺。
只論精氣神,說她是老夫人,老夫人是她,都有人信。
這可是害自己穿來的罪魁禍首,孟晚陶盯著老夫人打量了好一會兒,才笑著看了看屋子,道:“老夫人難得來一趟,孫女這邊實在沒什麼好招待的,小瓷,給老夫人倒碗水。”
小瓷一臉茫然。
水?
是她們平日里喝的白水嗎?
老夫人能喝那個東西?
見小姐也沒有改口,小瓷只好帶著一頭的疑問,過去倒水。
小瓷倒水的功夫,孟晚陶又道:“孫女這里實在簡陋,也沒個軟墊請老夫人坐,要不……”
她說著側了側身,拍了拍身旁的床榻:“請老夫人坐床上罷,我們祖孫也好享享天倫之樂!”
惡心人誰不會,她陰陽怪氣向來滿級!
原本看到孟晚陶這張與鳳瀟七八分相像的臉,老夫人就已經血氣翻涌,再聽她一口一個孫女,還什麼天倫之樂,差點沒把她氣吐血。
上不得臺面就是上不得臺面,雖然從沒對她抱什麼希望,但長成這個樣子,一點兒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沒有,還目無尊長,實在讓她厭惡至極。
“不用。”老夫人冷聲開口。
外面候著的丫鬟馬上搬了個軟椅進來,周媽媽便扶著老夫人在屏風處坐下。
“說罷,”老夫人并不想在這里多待,開門見山道:“什麼事非要見我?”
孟晚陶也不轉彎抹角,直接道:“我要我爹的私產,還有我娘去世時留給我的遺物,不限于衣物首飾,還有我娘名下的田鋪。”
鳳瀟當年好歹也是艷冠群芳,又是孟司壤給贖的身,手里自然不可能沒有財產傍身。
相反,她不僅有,還有不少,這些都是蘭姨偷偷告訴她的。
如果她娘沒有變賣過資產,應該有兩塊良田,一個綢布莊,還有一個脂粉鋪子。
至于現錢有多少,蘭姨也不清楚,她便也沒提。
她覺得她娘手里現錢也不會少了,但這是不好確定的事,再加上她都跟著去了邊關,那邊貧瘠艱辛,那幾年,估計也花得差不多了。
離著那麼遠,她娘又從沒想過一輩子都留在邊關,再加上她在京城也沒有親戚,關系最好最信得過的就是蘭姨,若真要變賣資產,她遠在邊關,這邊的事,自然要蘭姨幫著料理,蘭姨沒經手這事,那這些資產定然沒有變賣。
邊關可沒人敢吞陛下下旨嘉獎的忠烈之士的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