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男子漢,有所為有所不為。
他明白姑姑舐犢情深,擔心他有危險;可是王爺待他那般好,他怎麼忍心看著王爺枉死?
人死了,是可能什麼都不知道;但是活著的人,怎麼能安心?
他和唐竹筠想法不同,但是尊重理解她的愛護,卻又有自己的堅持。
晉王能理解凜凜的想法,并且深為感動。
他為這個孩子所付出的一切,都得到了十倍百倍的回報。
凜凜身上,帶著唐家人的風骨。
他的那些東西,雖然有些隱秘的東西,但是他不介意讓凜凜知道。
就像之前,他撞破了自己和淮上的密謀,還敢“威脅”自己,卻從未對任何人泄露過半句。
這個孩子,有著成人都很難擁有的擔當。
不過遺憾的是,唐竹筠很快發現兩個孩子不在屋里,找了來,并且不動聲色地把兩人帶走。
晉王:非常討厭!
唐竹筠也覺得,非常討厭!
為什麼凜凜這麼強烈的責任感,晉王死了這件事情,不弄個水落石出,凜凜怕是過不去了。
今天看淮上鬼鬼祟祟的樣子,唐竹筠覺得他肯定跑不了。
如果淮上真是始作俑者……她就告訴爹,讓爹把淮上砍了!千萬不要讓凜凜去對付他。
晚上吃飯的時候,唐竹筠給兩個孩子各盛了一碗粥。
因為重孝在身,所以現在他們吃素。
唐竹筠自己倒是覺得沒什麼,牛乳雞蛋豆類也足夠了,可是對孩子來說,優質蛋白的攝入,還需要更全面。
所以今晚的黑米粥里,她加入了剁碎的海參,和泡發的香菇混一起,并不明顯。
嫣然就沒有察覺,喝光了自己碗里的粥。
可是凜凜喝了一口就推到一邊,再也沒碰過。
唐竹筠都快哭了。
求求了,你也沒對不起晉王,他死了也不能耽誤你成長是不是?
然而她還不敢說話,萬一知道了,嫣然怕是也不肯吃。
吃過飯,看著兩人還蔫蔫的,唐竹筠道:“偌大的王府,肯定有水,我帶你們去放河燈好不好?把你們想對王爺說的話,都寫在紙條上,貼到河燈上,王爺會知道你們心意的。”
兩人乖乖去寫河燈。
唐竹筠坐在旁邊托腮發呆。
現在才能空閑下來,審視這個對她來說全然陌生的王府。
不過不要緊,余生很長,她的腳步會踏遍王府每個角落。
至于那些偷東西的下人,她一點兒也沒放在眼里。死契活契的,都捏在她手中——榮嬤嬤已經把府里的鑰匙都交給她了,蹦跶不出她的手心。
十天之后見分曉!
“姐姐,你怎麼不寫?”嫣然抬頭困惑地看向她,“是不是想太多了,不知道從何下筆?我也是。”
唐竹筠:我真不是。
但是為了應付孩子,她拿起筆來,咬著筆桿醞釀。
雖然她現在認字很多,但是會寫的字,基本還是《女誡》那些,呵呵,謝主隆恩。
“王x,”她提筆,“很好,勿x,嫣然好,凜凜好,我好,你x好也好。”
“爺”不會,“念”不會,“最”也不會。
尤其這個“最”字,前世今生,比劃都這麼難寫,討厭。
本來不會寫想要畫圈,但是想起晉王活著的時候嘲諷過她,那死者為大,這次她用x。
王爺,您要是還不滿意,就忍忍吧。
要是敢托夢來,下次她就只能ooxx一起上了。
行了,反正就是張紙條,也不用下筆千言。
唐竹筠把紙條貼在河燈上。
為了防止被兩個孩子嘲笑,她說各自寫的內容各自看就行,被別人看到晉王就收不到了。
于是兩個孩子很乖巧的都沒有看別人的,自己把紙條用漿糊貼好。
幾人提著河燈出門,來到湖邊,傻了眼。
前些日子晉王出事的時候還沒完全上凍,所以他才悲催地掉進了河里;但是現在,王府里的湖面已經凍得結結實實,可以在上面滑冰那種。
唐竹筠傻了眼。
“姐姐,這怎麼辦?”嫣然小小聲地問道。
唐竹筠:“沒事,姐姐有辦法!”
自己裝的逼,跪著也得繼續裝下去。
“咱們把河燈放到冰面上也是一樣的。”唐竹筠道,“你父王現在已經是天上的神靈,怎麼都能收到的。”
嫣然:“那我們為什麼還要來這里?掛在院子里不行嗎?”
唐竹筠:“……儀式感,這叫儀式感。”
可憐的她,晚點還得來收河燈,希望到時候別凍進冰里摳不出來。
否則她只能點火燒了……
三人把河燈放到了冰面上,然后唐竹筠帶著兩個小的回去。
冬天的星空最為壯麗,唐竹筠指著天上的星星和他們說:“在我的老家,有一種說法,每個去世的親人,都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守護著地上的我們。如果很想念,就在這樣的深夜,悄悄地告訴星星你們想說的話,它們會知道的。”
晉王已經從他,迅速地變成了它。
他們離開之后,有人從樹叢之后出來,把三盞河燈收走。
晉王最先提起來的是凜凜的,“水落石出終有時”,字字鐵鉤銀畫,情緒力透紙背。
晉王眼中滿是欣慰,接著提起來嫣然的河燈。
“父王,如果保佑我太累,那您就去不累的地方吧,我會好好的。”
雖然寫了好幾個錯別字,但是晉王還是看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