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臉上笑意更深。
確實如此。
如果許多事情發生在兩年前,他還沒有唐竹筠,沒有凜凜的時候,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會不會自暴自棄。
但是現在,就算被暴風驟雨打了個措手不及,即使全身濕透,再狼狽他也知道,家里還有溫暖的燈火在等著他。
——晉王在唐竹筠院子里站了半個時辰,淋著雨,看著她投映在窗戶上的影子,想著別人永遠不會知曉的心事。
“父王,”凜凜緩緩開口,“是不是皇上那邊,對您的安排有了變化?”
晉王低頭用蓋子輕輕撥弄著茶杯之中沉沉浮浮的茶葉,半晌后道:“怎麼想到了皇上?”
凜凜道:“父王在乎的人和事情,并不多。”
晉王笑了。
有子如此,夫復何求?
他明白了自己過去的淺薄。
他曾經以為,人活一世,不過是被推動著行進的螻蟻,生亦何歡,死亦何懼?
自己活著已是痛苦重重,何苦又要生兒育女,徒增煩惱?
現在他才明白,原來成婚,生子,擁有靈魂契合的伴侶和聰明乖巧的孩子,是多麼令人心馳神往的事情。
原來命運所給予的所有苦難,也暗暗給了足夠的補償。
雖然遲到,卻未缺席。
“父王,是您的大事受到了影響嗎?”凜凜又壯著膽子問。
從很早之前,他就知道了晉王的野心。
晉王沉默半晌后才開口:“算是吧。但是父王不僅僅是因為這件事情本身而挫敗,只是覺得,過去這些年,活成了一個笑話。”
凜凜沒聽明白,但是他知道,父王現在的心情糟糕透了。
“父王,夫子給母妃的棋子在我這里,您想下棋嗎?”
“不太想,但是也睡不著。如果你能陪父王熬一會兒,那就來一局吧。”
難怪別人說,多年父子成兄弟。
他和凜凜,相認時間不長,而凜凜卻已經能陪著他,傾聽那些即使對唐竹筠也無法言明的苦楚。
“……所以父王,”凜凜執黑先行,拈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盤上,同時開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晉王心情已經修整得差不多——就算被全世界拋棄,他們一家四口還能在一起,又有什麼好沮喪的?
他笑著道:“倒也沒有那麼快,先不用和你母妃提。你知道的,女人,膽子小,別嚇得她睡不著覺。”
凜凜淡淡道:“膽子小?您這麼說,母妃知道嗎?”
“知道我還敢說嗎?”晉王也開起了玩笑。
外面凄風苦雨,屋里父子卻溫馨一片。
晉王來時的那些消極悲愴的情緒,仿佛都已經消弭于無形。
凜凜也不多問,靜靜地盯著棋局,托腮凝思。
第二天早上,唐竹筠睜開眼睛,打著哈欠掀開幔帳,卻被嚇了一大跳。
——晉王正坐在桌前,手里把玩著她昨日沒有來得及收起來的藥杵。
“嚇了我一大跳。”唐竹筠嗔怪道,坐起身來,一邊往身上套衣裳一邊說話。
晉王道:“也是剛進門,估計你快起床,就沒驚動你。”
說話間,他就站起身來向床邊走來。
唐竹筠瞬時警惕,捂緊衣襟道:“你可別亂來,上朝來不及。”
晉王:“……我今日告假了。”
但是,他也沒有那意思啊!
唐竹筠瞪他:“那也不行,我還得給我爹做飯去。”
好容易回娘家住段日子,她不得好好孝順孝順親爹?
晉王伸開手臂抱住她:“不鬧你,就是想抱抱你。”
唐竹筠莫名地就心軟了,任由他抱著。
不就一晚上沒回來嗎?
她心里想著。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想縱著晉王,就覺得這個擁抱對他來說,似乎很重要。
他的懷抱寬厚而溫暖,唐竹筠卻莫名感受到了輕輕的顫抖。
“秀兒來了。”晉王戀戀不舍地推開她,然后若無其事地在床邊坐下。
唐竹筠:“……”
果然,話音落下,秀兒的腳步聲就響起。
她端著水進來,看見晉王,腳步停頓了下:“要不我先出去?”
唐竹筠“噗嗤”一聲笑了,道:“少鬧妖。”
秀兒把水端進來放下,小聲嘀咕道:“怎麼就像吃奶的孩子,一夜也離不了娘?”
唐竹筠面紅耳赤。
并沒有。
他們是清白的!
晉王把臉別過去,假裝沒聽到。
他也不懟秀兒,主要懟不過。
唐竹筠梳洗的時候忽然反應過來,問晉王:“你今日為什麼要告假?不去上朝了?”
“不去了,昨晚沒回來,今日請假陪你。”
唐竹筠:“……”
秀兒撇撇嘴出去了。
娘娘還真信,看不下去了。
昨晚大風大雨不回來,肯定有急事。
娘娘都勾不住,風雨也擋不住,這事情,搞不好得塌了天。
算了,不管了,她得出去給宋景陽熬一鍋姜湯。
“昨天怎麼了?”唐竹筠從銅鏡里看著替自己梳頭發的晉王問道。
她也不傻,晉王昨晚不回來,還是后來才通知自己的,肯定是遇到了什麼急事。
“有點小意外。”晉王道,“阿筠,如果我做錯了事情,怎麼辦?”
唐竹筠一本正經地道:“你知道吧,徹夜不歸之后,是不能和我說你做錯事情的,我會誤會。”
晉王啞然失笑。
“快說!”唐竹筠兇巴巴地道,“別吊我胃口。
我看看輕重程度,再來定罪。”
“我從清風那里回來……”
啥?
找男人去了?
找男人也不行!
第338章 陪你挨打
哦,并不是。
清風是晉王的眼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