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深卻心中一沉,勒馬就調轉方向,頭也不回地往回狂奔,竟然是連朝也不上了。
皇上的外甥,果然了不起。
裴深趕到的時候,南星已經和金鱗衛戰了很久。
金鱗衛人多勢眾,南星已經漸露頹勢,卻還在頑強抵擋。
“都給我住手!”裴深怒斥一聲道。
借著火把,他分明看到南星左胳膊受了傷。
如果不是墨町死死拉著他的馬,他恐怕已經沖了進去,盡管他根本沒有武藝在身。
金鱗衛哪里肯善罷甘休?
抓了這麼久的欽犯,終于要成功了。
而且裴深之前仗勢欺人,沒有抓到把柄他們不敢輕舉妄動,但是心里都憋著氣;現在終于找到機會,哪里能聽裴深的?
裴深冷笑:“本侯今日把話放在這里,誰敢傷她分毫,哪怕今日在場的有一萬人,本侯窮盡余生,也一個一個拉出來算賬,絕不手軟,絕不姑息!”
金鱗衛終于停了。
他們確實仗著人多,不怕被報復。
可是裴深洞察人心,一下就瓦解了他們。
南星撐著長劍,靠墻站著,身形微微佝僂,手護著小腹。
裴深跳下馬上前,“是不是受傷了?”
“小傷而已。”南星咬著嘴唇,面色慘白如紙,越發站不穩了,偏也不求救,眼看就要跌倒在地。
裴深一把抓住她右胳膊。
“別動我。”南星呼吸漸重,順著墻,竟然坐到了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小雀兒!”裴深慌了,“告訴我,快告訴我,你到底哪里受傷了?”
“我,”南星疼得直咬唇,“我好像……”
“說話!直說,我在!”
都什麼時候了,裴深哪里能不著急?
“來了小日子。”南星聲如蚊蚋。
但是裴深臉色卻刷得一下變了。
疼成這樣,是小日子?
不像,更像是……小產。
裴深把她打橫抱起來,直接往王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這里距離王府已經不遠,他迫不及待地要帶她去找唐竹筠。
“不,不要去驚擾娘娘……”
娘娘說的話,裴深恐怕將信將疑。
裴深抱著南星來到了醫館。
大夫被喊出來,看著裴深的冷臉,惶惶然地替南星診脈。
然而手剛搭上南星的脈,大夫臉色就變了。
這……這分明是小產。
再看南星褲子上的血跡,見多識廣的大夫,還有什麼不懂的?
“夫人怎麼樣?”裴深有些艱難地開口道。
“回侯爺,夫人,夫人她怕是小產了……”
而且更多的,大夫沒敢說。
——以眼前女子的身體狀況,不知道她是怎麼有孕的。
但是一次是幸運,以后怕是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算了,貴人沒問,他就不要自尋煩惱。
裴深的神色,一寸一寸變得冷硬起來,雙拳在身側握緊。
南星淡淡道:“沒有關系,你下去吧。”
她又看著裴深:“我吃過很多藥,所以不能懷孕。就算沒有今日的意外,我就算懷孕,怕是也留不住。”
這些事情,最初她就和裴深說過了。
裴深說,他不在乎,他只想要她。
曾經,他也對她很好過,即使那些可能是假的,也是南星想起來就會動心的回憶。
虛虛實實,今日這個局,為裴深量身定做。
南星自己都已經分不出,哪些是真,哪些是演的。
第394章 深情如斯
但是對著裴深,南星終于不得不承認,所謂塵封的回憶,不過是自欺欺人。
深愛怎麼會被抹殺?
不過是她自我欺騙,蓋住了滴血的傷口而已。
“小雀兒——”裴深半跪在腳踏上,握緊她的手,喊出她的名字之后,已有哽咽之意。
南星猛地抬頭,目光正好撞到裴深自責內疚的眸子之中。
他的眼圈,竟然紅了。
裴深,他哭了!
從前便是她毅然決然離開,他都是笑著看。
他說,小雀兒,你會回來的。
志在必得,勝券在握。
可是現在,明明她已經回來,明明她就在他面前,他卻第一次在她面前流淚。
“對不起,小雀兒。”裴深艱難逼退淚意,然而眼角猶有淚花閃動。
他說,“是我的錯,是我太自負,沒有保護好你。”
南星對上他的眼神,心底有絲絲縷縷的悔意,不斷升騰。
她這般利用孩子,利用自己的身體狀況嚇唬裴深,后者竟然完全不設防,全然相信。
他不該是這樣的裴深啊!
他那麼聰明狡詐,算無遺策……為了做這個局,她花費了很多心思。
她把所有能想到的疑點都想到了,提前想到了應對的辦法。
就是沒想到,她說什麼,裴深就信什麼。
怎麼會這樣?
南星覺得胸腔之中悶悶地疼,仿佛大錘掄過,血肉模糊。
“小雀兒,”裴深把臉貼在她手背上,濕漉漉的,“你好好養身體,我給你報仇。”
眼淚是濕冷的,南星卻覺得手背被眼淚的熱度灼傷。
“不要再和我生分了。”裴深喃喃地道,“都怪我,你可以打我罵我,但是不要一聲不吭地離開我。”
“小雀兒,如果一定要走,帶著我一起。”
再也不想過形單影只,只能靠著舊物尋找回憶的日子。
“小雀兒,我喜歡你,喜歡得比你知道得要多;比我自己知道得也多……”
南星咬著牙,半晌說不出話來。
裴深,他現在為什麼變得這麼粘她?
曾經,他不是那樣高冷嗎?
她隱約有些后悔。
不,她不能后悔。
開弓沒有回頭箭,現在后悔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