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竹筠:“……”
她其實也知道,血洗后宮這件事情,會讓晉王的名聲雪上加霜。
這也是她想開醫學院的另一個自私的目的——夫妻一體,她要讓世人重新認識晉王。
這個男人看似冷硬,其實心地善良。
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
多年以來,太子那些人,給他潑了太多污水。
因為對于他們來說,“橫空出世”的晉王讓人畏懼。
晉王咬牙擔下這一切,因為他想著蕭家的仇,不去分辯;更因為,污名對于沒有任何助力的他來說,也是一層保護。
可是如果能夠選擇,誰愿意承擔千夫所指?
唐竹筠都懂。
沒人覺得晉王委屈,她卻舍不得。
“那我先讓嚴令給你道歉。”唐竹筠道,“否則我就不幫他們。”
“不用,你順從自己心意就行。”
“不行。”唐竹筠道,“沒有那麼好的事情,求人還得昂著頭。”
祖師爺是有教導,可是也沒說,讓大夫跪著給人服務。
前世對醫鬧,她就從來不客氣。
需要她的人多去了,留著那精力,她救別人不行嗎?
你一邊罵我男人,一邊讓我給你孩子治病,天下間的好事,都是你的了?
晉王一手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舉著燈籠提醒她小心腳下。
見到唐竹筠氣鼓鼓的樣子,他笑著道:“你當我是什麼好脾氣?嚴令此人,是難得的虎將,打仗不怕死,得勢不忘本。”
嚴大人沒有任何根基,能平步青云,靠的就是這股子不怕死的干勁。
“他有用?”
“有用沒有用暫且難說,”晉王道,“但是這個人,令人佩服,值得相交。”
當年,嚴令帶著水師力挫倭寇,至今東南沿海一帶,倭寇聽到他的名字還心驚膽戰。
“不談私德,他是個不錯的人。”
唐竹筠:“他私德有虧?”
“好色。”
唐竹筠想想,之前想納妾,帶著兵回家逼嚴夫人,確實不是什麼好鳥。
至于后來沒成,那是嚴夫人的本事。
然而但凡有機會,有了這賊心,就敢伸賊手。
兩人來到外院,就見嚴夫人懷里抱著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后者被用棉被嚴嚴實實地包裹著,只露出臉來,帶著不正常的潮紅之色。
嚴夫人看見唐竹筠,“撲通”一聲就跪下了,用魯東口音道:“求王妃娘娘救救我妞妞,求求您了!”
她想磕頭,然而懷中還有女兒,只能跪在地上,不住地哈腰點頭。
懷中的孩子,隨著她的動作一顫一顫。
然而即便如此,孩子也沒醒過來。
妞妞頭上系著紅頭繩,扎著哪吒頭,原本也該是個乖巧可愛的孩子。
唐竹筠道:“你先起來,把孩子抱進來,和我說說癥狀,我給她看看。”
“謝娘娘,謝娘娘!”
嚴夫人不算高,但是因為從前常年做農活的原因,很是結實有力,抱著厚厚的棉被和孩子,舉重若輕。
她露在外面的手也很粗糙,一看就是吃過苦的。
“夫人啊,夫人啊你等等我!”嚴大人跑得氣喘吁吁,靴子袍子都是泥水,身上頭上掛著雪花,形容十分狼狽。
嚴夫人卻變了臉,“嚴令你給我滾!我已經讓人寫了休書,你滾!滾回去愛找誰找誰!”
她眼中含淚,怒目圓睜,“你怕被牽連,我不怕。我要我妞妞,我就這麼個女兒!你給我滾!我妞妞沒有你這樣狠心的爹,滾!”
她罵完轉身就往里走。
女兒的病,不能再耽誤了。
嚴令上前拉她,卻不提防,被她一手肘擊中腹部,疼得他后退兩步。
晉王在旁邊冷眼看著——混賬玩意,總有能收拾得了你的人!
唐竹筠看得想罵娘。
都什麼時候了,嚴令還扯后腿。
她極其、特別、非常討厭重男輕女的人,這嚴令一看,就是不想救女兒。
嚴令還要上前拉扯。
嚴夫人把女兒放到旁邊石桌上,跳起來就甩了嚴令一耳光。
她手勁極大,嚴令那樣結實的男人都被打得差點摔倒。
“嚴令,我妞妞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今日就跟著她去,省得她黃泉路上孤孤單單沒人疼。”
“做了幾天的官,裝得人模狗樣,自己的親骨肉都不管,你還是個人嗎?”
嚴夫人邊哭邊罵,用力擤鼻涕,擦眼淚。
嚴令道:“夫人,我不是不心疼妞妞,我是不相信晉王。他連自己的生母都能忤逆,你怎麼就不聽我的呢!”
嚴夫人:“滾,你個王八蛋糊涂蛋,滾!”
晉王把頭別了過去。
嚴令被罵得灰頭土臉。
而嚴夫人又抱起女兒,求助地看向唐竹筠。
唐竹筠:“你們可以再鬧一會兒,我也省事了。”
她就沒見過這麼離譜的家長!
折騰了好一番,嚴夫人把妞妞抱進房間放到床上,哀求地看向唐竹筠。
而嚴令頂著大大的巴掌印,也厚著臉皮湊過來。
看著不省人事的女兒,高大的漢子轉過臉抹淚。
不是他不心疼女兒,而是覺得,晉王那麼壞,能讓晉王妃救人嗎?
就算救,最后是不是要搭上全家?
除了女兒,他還有三個兒子啊!
作為一家之主,他再疼女兒,也不能為了女兒葬送全家。
跟著晉王,那就是死啊!
唐竹筠上前替妞妞診脈,面色越來越難看。
“她這樣,多久了?”她問嚴夫人。
嚴夫人道:“從我發現到現在,有六七日了,一日比一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