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兒看著做婦人裝扮的明珠,有種嫁女兒的欣慰和悵然。
吳鎮海在旁邊和宋景陽說話,聞言無聲嘆息。
有什麼不一樣?
他審了張群半夜,又抓了半夜的人,連明珠的衣角都沒挨上,能有什麼不一樣?
說起來都是淚。
“沒什麼不一樣,”明珠道,“我永遠都是霍明珠。”
“說得好!”秀兒伸手抱了抱她,又讓幾個孩子過來抱抱明珠。
想到幾個孩子要離開,再見的時候恐怕已經對面不相識,明珠潸然淚下。
“你看你,說好的不哭。”秀兒道,“時常通信,不和在跟前一樣嗎?”
“嗯,一樣。”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饒是再不舍,馬車也載著一行人,緩緩離開。
明珠極力遠眺,淚染長睫。
“別看了,就剩下我了。”吳鎮海沒好氣地道,伸手摟住她的肩膀,“以后就得靠我了,知道不?”
明珠不理他。
吳鎮海替她擦淚:“行了,我昨天出了半天力,把你抱著來來回回,最后什麼好處都沒有撈到;我還沒哭呢!”
去哪里說理去!
“走吧,”吳鎮海沒好氣地道,“還得認親。”
雖然家里除了吳愚,也沒什麼親可以認了,但是儀式感。
最重要的是儀式感。
“我和你說,雖然你可能不耐煩,也不稀罕別人孩子喊你娘,”吳鎮海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商量,“但是吳愚畢竟是孩子,也想有個娘……而且你就是他嫡母。”
“你確定,他想要個娘?而且是我這個娘?”
那小子,最會裝弱小,但是主意很多。
明珠敢說,吳鎮海一點兒都不了解他這個兒子。
吳鎮海:“敢不認你,對你不尊敬,就打斷他的腿!”
小東西,吃老子的喝老子的,翅膀硬了?還敢不聽話!
明珠懶得理他。
兩人回到總兵府,吳鎮海張羅著讓人設香案。
雖然爹娘都不在了,但是他們兩個也得好好給爹娘磕頭,求他們在地下好好保佑子孫。
萬事俱備,就差個吳愚了。
吳鎮海皺眉讓人把吳愚喊來。
都什麼時候了,也不知道來請安;這孩子的禮數,真是得好好教一教了。
他不指望明珠——明珠連他都懶得管,更何況他兒子?他得自己好好教一教。
過了一會兒,丫鬟慌慌張張來報,說是吳愚不見了。
吳鎮海急火攻心,令人去找,自己也匆匆要出門。
一個個的,就沒有省心的。
早點把腿打斷了好!
明珠卻拉住他:“我們先去他房間看看。”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先去看看。”
明珠去了吳愚房間,果然從他枕頭下找到了一封書信。
丫鬟找得急,也根本想不到他會留書離家出走,所以根本沒有發現。
吳鎮海看完那信,氣得額角青筋直跳。
一個個的,都當他是空氣嗎?
還沒有兩塊豆腐高的孩子,竟然就敢給他離家出走!
不,準確地說,不是離家出走,是混進了秀兒他們回京那浩浩蕩蕩的隊伍中,跟著進京了。
“要不讓他去?”明珠道,“嫂子會一起照顧的。”
吳愚想見嫣然,總拘著他,也不見得是好事。
“滾滾滾,讓他滾!”吳鎮海氣呼呼地道,隨即又沒皮沒臊地過來從背后抱住明珠,“現在我就剩下你一個了。”
明珠:“……”
怎麼感覺,他在裝呢?
他應該巴不得吳愚走才好。
不得不說,吳鎮海對孩子,實在沒耐心。
明珠道:“讓人給宋景陽帶個信,好好照顧他;也讓他不用東躲西藏,好好的。”
這個完蛋玩意兒!
氣死爹了!
偏偏還得給他擦屁股。
別回來了,要回來先把他打一頓!
但是眼下,隨他去吧,正好沒有累贅了,他和明珠好好浪一浪。
秀兒看著眼前多出來的小家伙,翻了個白眼:“看著像個老實的,其實一肚子壞水,真隨你爹了!”
吳愚低著頭擺弄著衣角,看起來靦腆又內向,讓人不忍苛責。
“裝可憐也一模一樣的。”秀兒又哼了一聲,讓他去和瓜瓜他們一起玩。
吳愚卻不,自己到角落里,從懷里摸出一本書看起來。
秀兒:“……”
這絕對不像吳鎮海。
吳鎮海是個粗人,可不愛讀書。
過了一會兒,宋景陽進來,看著一圈孩子問秀兒:“累壞了吧,吃飯?”
秀兒打了個哈欠:“累倒是不累,就是困得很。”
宋景陽心虛,過來替她捏了兩下肩膀:“那今晚早點睡。來人,擺飯。”
丫鬟婆子們很快進來,豐盛的菜肴把桌子擺滿。
最后一道,是羊湯,據說是當地特色。
宋景陽知道秀兒不喜歡吃羊肉,道:“撤下去,撤下去。”
這誰干的活,這麼不仔細!
秀兒卻道:“別了,天氣冷,讓孩子們都喝點。我今日聞著,還挺香的。”
“真的,你別勉強。”
有些羊比較膻,秀兒甚至聞不得那味道。
“沒事。”秀兒起身自己給幾個孩子盛湯。
盛著盛著,秀兒忽然道:“哎呀!”
宋景陽被嚇了一大跳:“秀兒,你怎麼了?”
“我肯定是有了。”秀兒瞬時喜氣洋洋。
宋景陽還沒反應過來:“有什麼?”
“當然是孩子了!”秀兒白了他一眼。
宋景陽結結巴巴地道:“什麼孩子?啊,秀兒,你懷了?什麼時候大夫來過了?你怎麼不告訴我?”
秀兒:“大夫沒來,我剛知道的。”
宋景陽:“啊?”
秀兒得意道:“我從來都不喜歡羊湯,今日聞著覺得很香,甚至很想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