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沒有設香案接旨的時間,可見這件事情很急切。
唐明藩是大理寺卿,雖然處理的都是大案要案,但是這麼緊急的,好像也極少吧。
聯想到近來他經常入宮見太上皇,崔潤自己覺得,可能是太上皇狀態不太好了。
他和崔小球,無話不談。
但是這些話在嫣然面前,顯然就不太好說起了。
沒想到,崔小球直接道:“是進宮見太上皇了?太上皇有什麼急事,要召見唐大人?”
嫣然:“該不會是我皇祖父不行了吧。”
天吶!
皇祖父,您一直都是給我們家使絆子,好事沒做幾件……
說句難聽的,該死不死,現在我大哥馬上要成親了,您不行了……有這麼會添堵的嗎?
該讓母后去看看,維持一段時間也好啊。
最最重要的是,她還沒走呢!
“崔小球,趕緊收拾東西,咱不等了,明天就走!”
崔小球哭笑不得。
嫣然擺擺手,“我先回宮看看,你記得收拾東西。”
回宮之后,她先去了長安宮。
唐竹筠果然不在。
嫣然沒有猶豫,又直奔太上皇住的紫宸宮。
在那里,她被趙闊攔住。
“皇上,皇后娘娘,唐大人,還有懷恩侯抱著小公子在里面,您還是先別進去了。”
嫣然想了想,是啊,不進去了。
憑什麼便宜老東西?
就憑她和蕭嫵長得像,也不能去便宜他了。
咦?
嫣然突然想起一個之前從來沒想到的問題。
都說蕭嫵長得好,迷倒了那麼多男人;她又和蕭嫵像……
那是不是說,她長得其實也挺好看的?
可能是。
那就好。
這樣覺得崔小球沒那麼虧了。
趙闊見她不知道神游到哪里的樣子,低聲道:“公主,您到旁邊茶水房或者廊下避避風吧。”
“不用。”嫣然擺擺手,做了個噤聲的姿勢,躡手躡腳地上前,想要偷聽。
她舔了舔手指,正要戳窗紙,卻發現窗戶上鑲嵌的是琉璃……
就離譜。
趙闊忍俊不禁。
嫣然只能怏怏地到旁邊茶水房歇著。
屋里,太上皇狀態確實已經不算好。
唐竹筠給他診完脈,動作極輕地對文帝搖搖頭。
她能做的,已經沒有了。
剩下的,全憑天命,全看閻王,想什麼時候派人勾魂了。
短則三兩天,長的話,怕也熬不出一個月。
文帝也點點頭,示意她出去。
——他怕太上皇,在最后時候拎不清,罵了糖珠子,讓她以后心里系個疙瘩。
他是太上皇的兒子,所以有什麼他該承擔,他不冤。
但是糖珠子沒有這個義務。
唐明藩跪在床前,眼含熱淚看著奄奄一息的太上皇。
而裴深,抱著什麼都不懂的裴正,同樣面色嚴肅,眼中帶著深深的感傷。
太上皇親自把他撫養大,這份感情,難以忘懷。
只可惜,他懷中的裴正,還沉沉睡著,并沒有來得及長大,看看對他父親影響深遠的長輩。
唐竹筠出去之后,嫣然聽到她的腳步聲,立刻把她拉到茶水房。
“母后,怎麼樣了?”
“不太好。”
“哦。”嫣然撅起了嘴。
看起來,還得趕緊跑。
唐竹筠瞥了她一眼,道:“不管你心里怎麼想的,在你父皇面前,記得……”
“悲傷,悲傷著呢!”嫣然忙道。
唐竹筠瞪了她一眼:“別嬉皮笑臉的。”
“記住了。”
唐竹筠面色凝重。
“母后,您在擔心皇祖父嗎?”
“沒有,我在擔心你外祖父和你父皇。”
而屋里,太上皇睜開渾濁的眼睛,看著唐明藩,嘴角吃力地牽起,笑了笑:“老唐啊,我要先走一步了!皇帝是你女婿,這是我最初想過的,沒想到真這樣……我對你,沒什麼不放心了。
老家伙,你比我有福氣。”
唐明藩泣不成聲。
“不用哭,都有這一天。仔細想想,這些年,我也是白賺了;虧了你那好女兒。”
唐明藩道:“臣替小女謝過太上皇。”
“還順桿子爬呢!”太上皇笑了,喉嚨中的痰讓他聲音虛弱而模糊,“好好活著。”
唐明藩幾乎要哭暈過去。
文帝上前扶他起來,把他架到椅子上坐著。
太上皇又招呼裴深抱孩子上前。
其實他已經看不太清楚了,但是還是點點頭道:“好,好,你后繼有人,朕也對得起你爹娘了。”
只有在唐明藩面前,他才你我相稱。
裴深跪在床邊,“您會沒事的。多少風雨您都熬過來了,這次也一定可以。”
太上皇搖搖頭:“這次真的不行了。朕這輩子,對得起祖宗了,也沒什麼遺憾。以后,你好好跟著皇帝,宇文家的江山,終究要靠你們。”
他閉上眼睛,終于可以休息了。
裴深也落了淚。
太上皇最后才和文帝說話。
“你什麼都很好,也有自己的主意,朕說了你也不會聽,所以就不囑咐你什麼了。”
他的聲音之中,仍然帶著怨念。
“但是朕有一件事情,還得求你。”
文帝撩袍跪下,低聲道:“兒臣不敢。”
在他面前,他永遠都是兒子和臣子。
“沒什麼敢不敢的,是朕要求你。”太上皇道,“當著你岳父和裴深的面,朕說出來,日后也有個見證,不必把所有罪過都推到你頭上。”
“父皇請講。”
其實文帝,心里已經隱隱猜測出來了。
畢竟能讓父皇到現在都魂牽夢縈的人,絕不會是別人。
只有蕭嫵。
果然,太上皇道:“朕要和她合葬。”
文帝能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