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秀兒的這段對話之前，她也認真地思考過許多次，給出過很多理由，但是都覺得站不住腳。

　　所以聽秀兒這般說的時候，唐竹筠其實已經有了期待。

　　比如說，郎璇單純，相處不累；再比如說，郎家已經式微，日后不會外戚坐大；甚至可能說，郎璇長得漂亮，凜凜像全天下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男人一樣，以貌取人，唐竹筠都不會驚訝。

　　但是沒有。

　　秀兒說：“因為凜凜太忙。”

　　唐竹筠滿頭問號。

　　這算哪門子的理由？

　　難道娶了郎璇，凜凜一天就能有十三個時辰了？

　　“娘娘，您說凜凜，讓您操過心嗎？”

　　“沒有。”唐竹筠誠實地道。

　　要真要說操心，可能凜凜給她操的心更多。

　　真是令人羞愧且驕傲。

　　“那您再想想，凜凜有閑下來的時候嗎？”

　　唐竹筠：“……沒有。”

　　讀書、習武、出征，跟著文帝處理政事，東征西戰，這孩子真是忙得像個陀螺。

　　嫣然說，她是玩了兩個人的份，替哥哥也玩一份。

　　“您想想，您和皇上之間黏黏糊糊的時間，是不是恰好是皇上不得寵，甚至沒地安排，被硬塞到了大理寺那段時間？”

　　這話雖然有點傷人，但是確實如此。

　　想想先皇那時候，就用婚事拖著文帝，不給他活干，其實對他已經是心懷忌憚了吧。

　　“先皇去西北，遇到蕭嫵的時候，也正是郁郁不得志的時候。”

　　秀兒繼續道：“說白了，就是閑下來了。但是您想，在您可以想象的未來，會有一日，皇上和凜凜父子反目嗎？”

　　唐竹筠：“不會。”

　　父子反目的前提是，兩人利益有不可調和的矛盾。

　　文帝并不眷戀皇位，甚至想推出去，這就不成立。

　　“所以啊，”秀兒道，“凜凜哪有功夫，去談情說愛啊！”

　　他甚至，沒有時間去接觸女子。

　　唐竹筠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我們給他的時間太少了，對吧。”

　　這點確實是，他們該反省。

　　因為見過的女孩子少，所以見到郎璇，就當成寶貝？

　　問題是，現在再給凜凜時間，這樁婚事能不作數嗎？

　　好像也來不及了吧……

　　“不是那個意思。”秀兒道，“而是說，娘娘，凜凜想選擇的人，前提一定是愛他的。”

　　選擇一個喜歡自己的人，總不會錯得太離譜。

　　然后在這個基礎上，去考察對方，是否和自己契合，這就簡單多了。

　　不比盲婚啞嫁，大海撈針來得好？

　　“娘娘，凜凜從來都和別人不一樣，他目光銳利，頭腦清醒；既然他覺得郎璇合適，那就一定是合適的。”

　　說句更直白的話，不是所有的人，都把談情說愛當成這輩子的頭等大事。

　　凜凜更側重考慮的，是合適。

　　他在情愛之上，不打算耗費太多精力。

　　至少目前看如此。

　　唐竹筠：“那照你這意思，日后他還能三妻四妾不成？”

　　“如果郎璇日后變了，那未必不會。”

　　這種沒有太深糾葛的感情，也不會太傷人。

　　秀兒又道，“娘娘，您沒想到，是因為您總是以己度人。但是凜凜可能，不需要。”

　　唐竹筠被秀兒的想法震驚了。

　　但是仔細想來，又覺得不無道理。

　　凜凜在擇妻這件事情上，感情放在后面，“合適”才是先考慮的。

　　他該不會，覺得只要人合適，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吧。

　　大概率就是這樣……

　　秀兒又道：“我說郎璇或許比您更適合做皇后娘娘，也是因為她做事，可能更少摻雜自己的情緒，更會從凜凜的角度出發……”

　　郎璇或許不夠聰明，那是因為閱歷不夠；那個姑娘，怎麼看也不像個蠢笨的。

　　再說凜凜那般會調教人，鐵樹也能讓她開花。

　　對著凜凜沒有太多心眼，多省心。

　　朝廷內外的事情還不夠煩心嗎？難道回到家里，還要面對宮心計？

　　很顯然，郎璇不是那樣的人。

　　所以秀兒覺得，郎璇或許，真就是那個合適的人。

　　如果不合適，那就換；她只是在給唐竹筠打預防針，要接受凜凜的套路，而不是用她們的老思想去限定他。

　　唐竹筠：我真的老了……

　　行吧。

　　她只能努力，做個不拖兒子后腿的親娘了。

　　也不知道，遼東那邊現在什麼情形了。

　　凜凜表示，他還是很忙，有人在幫他準備婚禮。

　　嫣然：母后，我也很忙，忙壞了。

　　忙著逛街，忙著吃新奇的東西，忙著到處玩。

　　忙著忙著，就遇到了郎璇。

　　嗐，這就，純屬巧合了。

　　郎璇本來想裝作沒看見——她怕嫣然，但是嫣然攔住了她。

　　郎璇往左走，嫣然就往左擋住；郎璇往右走，嫣然就往右擋住，總之就是不讓她走。

　　活脫脫一個調戲良家婦女的市井混混。

　　郎璇終于生氣了，瞪眼看著嫣然：“公主你要做什麼？”

　　嫣然痞痞一笑：“嫂子。”

　　郎璇嚇得差點摔一跤，被嫣然穩穩地扶住。

　　郎璇深吸兩口氣，總算找回自己的聲音，“公主不要開玩笑，我還沒，沒嫁給郡王。”

　　“早晚都是一家人，我提前和嫂子熱絡熱絡，也不算什麼。”

　　郎璇：算！我怕你！只求你離我遠點。

　　她只是想幫宇文鐸，沒想到嫣然也會來遼東。

　　早知如此，她……大概也會硬著頭皮上吧。

　　畢竟衛子涵……

　　對了，衛子涵！

　　郎璇靈機一動，輕聲道：“公主，我正好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訴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