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話輕輕柔柔,卻又帶著柔韌的不容小覷的力量,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端莊得體,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為了今日,她已經練習了許久。
來的路上,在馬車上,她把自己掌心里的汗給凜凜看。
凜凜笑道:“你緊張什麼?是她們奉承你,不是你去迎合她們。”
他還沒讓她去求誰,不必如此。
“可是我做不好,會給你丟臉的。”郎璇小聲地說。
她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可恥。
她明明知道,自己這樣說,宇文鐸就會安慰她,還故意這般說。
她就是貪戀他的每一點溫柔。
凜凜道:“放心吧,你的臉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郎璇:丟完了嗎……
“世人眼中,你的臉面是男人給的。”
郎璇低頭笑了。
“但是我覺得,有失偏頗。”凜凜話鋒一轉,“你自己就值得,只是這份美,大概只有我能知道。然而能給你帶來面子,我很高興,也會繼續努力。”
郎璇都想哭了。
宇文鐸他怎麼能這麼好,還這麼會說,每個字都讓她深深沉淪。
“你就是指鹿為馬,她們也只有附和的份兒。”凜凜笑著抬手輕拭她眼角,指尖染上一抹濕潤,“光如果她們不附和,那是我還做得不夠好,和你沒關系。”
郎璇覺得就算宇文鐸是一碗毒藥,她也會甘之如飴。
他是不是她的面子,她不知道。
但是毫無疑問,他是她的底氣,是她撐起自己的力量。
她想做得更好,向那些覺得自己高攀的人證明自己,也證明宇文鐸的眼光沒錯。
她還有一顆好勝的心。
一切都很完美。
至少郎璇發現,對她那種隱隱不屑的情緒少了許多,而多了不少意外的目光。
她得感謝宇文鐸。
都是因為跟在他身邊,她才變成了更好的自己。
有句話叫樂極生悲。
大概因為她今日太嘚瑟了,所以才會在吃飯的時候,忽然被鄰座剛剛還和她談笑風生的旅順衛指揮使夫人,出其不意地用匕首挾持。
郎璇心里很害怕。
她第一個想法竟然是,她不想死,她還沒和宇文鐸做真正的夫妻,沒有為他生兒育女,沒有和他白頭偕老。
明明他們已經有了這麼好的開局,眼見著幸福的花卷已經徐徐展開,卻殺出來這樣的程咬金。
旅順衛指揮使逄萬春,夫人雷氏,兩人今年都四十歲,駐守旅順衛多年。
雷氏是逄萬春當年武師傅的女兒,是他的師妹。
也因為家學淵源,所以雷氏身上是有功夫的。
不過雷氏其人,熱情爽朗,雷厲風行,是個招人喜歡的爽利性子。
郎璇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能劫持自己。
可是她到底為什麼呢?
當有些熟悉的笛聲響起的時候,郎璇瞬時就明白過來。
雷氏也是中了蠱!
女眷們驚慌失措,四處逃竄。
不過還好,錦瑟也在,郎璇想到這里,心里略放松了些。
她偷偷把手抬起來,準備一會兒雷氏真是要割她喉嚨的時候,哪怕手握利刃,也得堅持自救。
——她沒活夠,她還有大把的好日子!
她不要把宇文鐸讓給別的女人!
錦瑟的琵琶聲,果然很快響了起來。
凜凜、渠念等人也很快聞訊而至。
任盈盈也出來了,卻被渠念狠狠罵了,“回屋去!立刻回去!”
任盈盈不想走,被鴛鴦和婆子拉走。
不知道為什麼,這次琵琶聲始終沒有蓋過笛聲,雷氏也一直眼神空洞地挾持著郎璇。
“我沒事。”郎璇用唇形輕輕道。
她還想努力擠出一抹微笑,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然而刀劍在脖頸之上,這抹笑容就變得扭曲起來。
她果然還是太怯懦了。
凜凜對她笑笑,又冷冷出聲:“說吧,要什麼條件?”
他看向的不是雷氏,而是雷氏身后的丫鬟。
出人預料的是,那丫鬟竟然站了出來,“放了遼東被抓的所有白蓮教的人!否則你就等著給她收尸!”
因為白蓮教已經被文帝下令在全國范圍內消滅,所以遼東這邊也抓了不少他們的教眾。
不過還是以被愚弄的百姓為主,這種通常就是教育幾日就放了。
剩下的,都是白蓮教的骨干人物,屬于可殺不可饒的那種。
顯然,這丫鬟說的這些人。
“可以。”凜凜一口答應,絲毫沒有猶豫。
別說眾人,就連開口提條件的丫鬟都愣住了。
“你挾持郡王妃,是因為知道她對我重要。”凜凜道,“你們確實很聰明。”
郎璇幾乎要哭了。
那怎麼能行?
為了她一個,怎麼能讓宇文鐸為千夫所指?
那些被放出去的白蓮教眾人,又不知道會做多少壞事,戕害多少人。
凜凜卻只用眼神安撫她,不讓她慌亂。
這時候,外面的笛聲漸漸變弱。
丫鬟忽然指著錦瑟,眼神陰狠地道:“讓她停下,讓她停下!”
錦瑟手下反而動作更快,眼看著就把笛子徹底壓制下去。
而雷夫人這邊,卻還是眼神空洞。
“錦瑟,停下。”凜凜冷冷地道。
錦瑟還是沒停,凜凜抬起手,兩個侍衛上前,一左一右架住錦瑟的胳膊,強迫她停下。
琵琶聲戛然而止。
笛聲很快又變得流暢起來。
“不許去抓外面的人,現在就放了白蓮教的人,立刻!”